即便太后想大事化小,那也是不可能的了。先有落霞受杖刑被扔进冰冷的湖里,然后又打了刚受宠的宋芷,再来直接带走了其他嫔妃的人,还让人就这么死了。
就算用尽全力隐瞒,也藏不住姚雪玉心狠手辣的恶名。
姚雪玉来的时候,见屋子里只有太后一个人,心瞬间放了回去,她就知道太后还是顾念她的。
“太后。”她还是一如既往,对着太后满是娇憨。
如果她能表现出慌张害怕,或者是后悔忏愧,太后也许还会为她掩盖一二,可她这副样子,哪有丝毫认识到自己的错。
“玉儿,你进宫多少年了?”
“四年整了,表哥一登机就将我接近了宫。”说道刚进宫的时候,姚雪玉脸上露出了几分娇羞。
那个时候,皇上待她温柔细心,后宫里除了原先的唐侧妃,再无别人。她一直以为,可以与丰衍一生一世一双人,可……
想到此,姚雪玉满眼通红,她是一颗心都想着丰衍的。
“四年了,四年你还学不了乖吗?”太后的语气虽然轻缓,可却夹杂着责备,姚雪玉这才知道太后是真的生气了。
“姑母,玉儿……”姚雪玉泪眼婆娑,四年了她也很委屈。她本是姚家大小姐,全家人捧着她护着她,这天底下要什么样的儿郎没有,可是她喜欢表哥,为了表哥她也容忍了那些莺莺燕燕,但是表哥呢,却离她越来越远。
“哀家知道,你觉得姚家在皇上登机的事情立了功,所以你要什么都是理所应当,但是玉儿既然你选择了入宫为妃,你就应当明白,这个后宫不是姚家的后院。”
太后刚入宫的时候也天真过,也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得好就会活的好,可这世间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姑母,玉儿一心为了表哥,念着表哥,难道玉儿错了?”
“你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你,只有你自己清楚。”太后不想听那些初衷,人都是会变的,姚家在变,姚雪玉也在变,当然她和丰衍也在变。
只有他们自己以为,他们的初心仍然在。
姚雪玉颓败下来,她不否认最开始她在丰衍和七皇子之间摇摆,那个时候太后还只是妃,而七皇子的母亲却是皇后。姚家虽然有些实力,但是与皇后的母族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
可是最后,她为什么会选择丰衍呢?她也忘了,她只记得太后拉着她和丰衍的手,让他们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哀家问你,你要那个太监和宫女做什么?”说了一圈,还是把话绕道了这个问题上。
姚雪玉这才猛然想起来,当年她选丰衍是因为,是因为……
“冬至那晚,臣妾在路过梅林的时候,听到他们说杀害宋芷的事。”
太后又拨弄起佛珠,她看着这个与自己兄嫂都不十分像的侄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梅林两边皆有路,虽然树多却算不上偏僻,你在那里听到有人说这么大的事,你就信了?”
姚雪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为何不信,当日于婕妤和郦美人带着他们来,他们便就近约到梅林,这有什么不对?”
“梅林一边,是去往椒鸾殿,泰宁宫,延昭宫的路,一边是去往立淑轩、乘曦宫、紫藻宫的路,谁做了杀人放火的事,会选在这么四通八达的地方?”
太后一面问着姚雪玉,一面在脑子里想着设计这件事情的人。这个人不仅熟悉后宫,而且还深知后宫嫔妃的秉性,这若是换成徐凝羽或是许琳纯,那么她们多半只会私下底小心求证。
那这人是专门针对姚雪玉,还是说谁听见都可以?
“可是那梅林那么多树……”姚雪玉始终无法相信她是被人骗了,如果真的有人骗他,那听荷和庄远清两个人呢?就为了骗她,命都不要了?
“不选树多的地方,难道选在大路上?”树多才好遮挡身形,树多也才好方便对方观察,太后想,若是她要制造谣言,她也会去梅林。
“可是庄远清已经承认跟听荷有情了。”这总能算证据了吧。
“他二人不是你宫里的人,纵然他们做出什么苟且的事,那理应由他们的主子责罚,你又不是皇后,手里也没有六宫的管理权,你又凭什么越过于婕妤和郦美人抓人?”
姚雪玉呆愣的看着太后,所以她这是狐狸没抓着,还惹了一声骚?
“对了亲,姑母审于婕妤和郦美人,死的是她们身边的人,她们说不定知道些什么,说不定宋芷的事就是她们联手干的,不然才过了一夜她们怎么就火急火燎的来您面前告状!”
姚雪玉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你在这样下去,谁也救不了你。”太后幽幽的说出这么一句话,让姚雪玉像是被霜打了的柿子。
她看着曾经亲切的姑母,看着曾经拉着她的手,让她跟丰衍好好过下去的太后,心里涌出一阵酸楚。
“姑母,那只是两个下人……而且我也没让他们死,是他们自己吊死的啊……”
下人的命也是命,而且姚雪玉之前太高调,引得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情,指不定现在宫外已经传成什么样子。
“玉儿,你要知道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很多时候,我们所认知的是非黑白,并不一定就是众人都认同的界限,在惩治落霞的时候你就错了,打了宋芷是错上加错,如今已经错的不能再错了。”
落霞、宋芷……
姚雪玉突然灵光一现,“姑母我知道了,是许琳纯,肯定是许琳纯!”
太后知道她又在胡乱攀扯。
“姑母你相信我,宋芷受宠那天,皇上本来是去了立淑轩的,可却半路出来了,晚上还叫了宋芷侍寝,而且她表面是想陷害徐凝羽最后却害了容嘉,许琳纯跟容嘉是有过矛盾的,姑母……”
姚雪玉的这一番话,说的还算有理有据,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任何证据。
很多事情,即便是铁证也可以翻供,更别说只靠这么一点线索,得出来的胡乱猜测。
“哀家知道了,这件事哀家会让皇上查清楚。”太后有这个想法,不是为了替姚雪玉伸冤,也不是为了宋芷报仇,她只是必须要知道,这个后宫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即便她把权利交给了徐凝羽,但是大方的方向,她作为皇上的母亲,还是必须要有把握。
“许琳纯那个小贱人,向来喜欢在背后害人,绝对是她,绝对是她!”
姚雪玉对许琳纯的恨,已经暂时超过了许琳纯,一个曾经摇尾乞怜的狗,如今却敢背叛她,她是不会让她有好下场的。
“这件事你不用管,如今要紧的,是在你宫里死的那两个人。”太后曾经也是真心考虑过扶姚雪玉做皇后,毕竟自己哥哥无大才,就算姚家有了权,也干不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从前在她心里娇俏可爱的姚雪玉,入了宫之后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一个小太监和小宫女,让人拖出去扔了就是,您放心我这就回去让关复处理。”姚雪玉起身就想走,太后却一直没出声。
走到门边,她意识到不对,转过身来看着主位上的太后。那双已经皱纹显露的双眼,就这么凝视着她,突然让她感受到畏惧和害怕。
“姑母……”她又走了回来。
“玉妃,从现在起降为玉嫔,禁足半年。”
太后的声音没什么波动,屋子里也温暖柔和,可不知道为什么姚雪玉就是突如其来的,感觉到冷。
“姑母……姑母不能啊,你说要让玉儿做贵妃,做皇后的,你怎么能让我做嫔呢!”
姚雪玉真的不敢相信,两条下人的贱命,就让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不甘心也不认命。
“哀家也是为了你好,你好好回去闭门思过。”
为了她好?姚雪玉满脸怀疑的看着太后,她第一次觉得不认识自己的姑母。
“我明白了,是因为徐凝羽对吗?是因为有了徐家的兵权,就不需要姚家了是吗?”
姚雪玉从未如此伤心过……
不到一天,宫里的谣言已经有了好几个版本,有些更是被当做真相传到了宫外。
玉妃生性善妒心狠手辣,不管你有多忠心多能干,说打板子就要打,说扔湖里淹死就要扔湖里,只要玉妃有一丁点儿不满意,你就等着死吧;
听说宋修仪的死,其实是玉妃背地里做的,原本是想诬陷徐皇后谁知没成,才又把罪名扣在容嫔身上。据说啊,在椒鸾殿里死的那个太监和宫女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被玉妃灭了口;
死在椒鸾殿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太惨了,听说被玉妃强按上偷情的罪名,两个人不认,就受尽了各种狠毒的刑罚,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双双吊死在了椒鸾殿;
玉妃仗着姚家,在后宫一人独大,就连徐皇后都比不过她,听人说了,皇长子只能从椒鸾殿出生,所以皇上登机四年了,也没个一子半女。
谣言覆盖了真相,没有人关心那两个死去的人是为什么死,也没有人关心姚雪玉到底杀没杀人,总之姚家的名声一夜之间一落千丈。
趁着姚雪玉的这阵风,弹劾姚家的奏折就像雪片一样,盖满了丰衍的书桌。
强占田舍,收取贿赂,强抢民女……
一条条的加起来,虽不足以要了姚仰的命,但是一个革职查办肯定也是可以的。
丰衍看着这些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罪证,在心里思虑良久。当年先皇病重,大家斗得如火如荼,姚家并没有太支持他,也没有明面上去支持别的皇子。
在丰衍来说,姚家在他心里并不是十分重要,姚仰与他母后也并非一母同胞,但是因为太后最初进宫的时候,姚仰帮了她太多,所以太后一直挂念着这一份情。
只是,这些奏章里有一件事,只怕就算当年的姚国公再世,也改变不了任何问题。
“十三。”丰衍叫来自己的隐卫。
“主子。”十三查完卓言的事,就一直没有被外派。
“去查查这上面的事。”
十三接过丰衍手里的奏折,仔细看了一遍,将所有内容记在心里,便转身出去。
丰衍坐在熏着龙涎香的大殿里,久久不能平静。
之前是他把事情想的太过太复杂,其实答案就在眼前。
许道为,许琳纯的父亲。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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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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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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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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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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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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