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彩织怎么催,徐凝羽却始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讨好丰衍。
或者说,她实在不愿意轻贱自己,求丰衍来给她一点宠爱。
彩织一日一日的催,徐凝羽就一遍一遍的想,想祖母父亲让她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徐家到底有没有在背后做过什么。
她想了千百遍,除了她的婚事再也想不到任何可疑之处,而她又更愿意相信,家里人不过是被丰衍逼得没有办法,才想着让她来缓和丰衍对徐家的误解。
可是,她似乎没有这个才能。
她的出生她在成长中所受到的教育,造就了她的骄傲,让她不习惯低头不习惯哀求。
可是她的骄傲没能维持多久,现实就让她自己把这骄傲踩在了脚底。
这日夜里,侍卫长丁逡寻得机会,终于从泰宁宫角落里翻了进来,并由彩织带路,来到了徐凝羽面前。
徐凝羽还在震惊他们的大胆行为,丁逡就给了她一个重磅消息。
“娘娘,杜邕被抓了。”
杜邕,徐凝羽五爷的徒弟,与卓言是师兄弟,卓言在外出了事,还是杜邕将他完整的带回来的。
“什么?”杜邕虽在羽卫,但却与徐家联系紧密,曾经有很多人说若不是徐家女儿少,杜邕肯定会成为徐家的乘龙快婿。
这件事发生的突然,搞得徐家措手不及,丁逡也是才得到消息。
“瞿阴林氏灭门一案有了头绪,瞿阴知州梁虹清已经被捕入狱,他入狱之后交代的第一个人就是杜邕。”
徐凝羽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好,卓颜就是因为调查林氏灭门案死的,杜邕居然与这件事有联系?
那……徐家呢?她父亲呢?
徐凝羽不敢在想下去。
“怎么会牵扯杜邕,杜邕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彩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异常的徐凝羽,她走过去扶住徐凝羽轻声安慰她。
“娘娘,你别急。”
“臣得到的消息是没有,梁虹清因为贪墨被林老先生发现,于是灭了林家满门,杜邕当时在瞿阴有羽卫安排的任务,五爷已经给臣消息,梁虹清是得了姚家的好处,要来攀扯徐家。”
若是什么都没有,徐家是姚家想攀扯就能攀扯上的?想到此,徐凝羽紧张的心情,多多少少轻松了些。
“既然如此,皇上自会还杜邕清白,又何须你夜里翻墙来见本宫。”
丁逡想起自己受到的指令,心里犹豫,可又不敢违背。
“娘娘,皇上最近正恼徐家,张大人受此牵连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五爷怕杜邕也会……”
原来是因为这个,是怕她的事牵扯了他们。
徐凝羽看着丁逡和彩织,她第一次觉得他们似乎是两双眼睛,时时刻刻的盯着她,要她遵随他们得到的指令。
“皇上如今恼了我,不是我想见他就能见到的,我先想想法子,你们都回去吧。”
丁逡和彩织对视一眼,知道眼前也只剩下等,二人没有办法便都退了下去。
徐凝羽拨弄着烛心,烛火因她的举动明明灭灭,她看着烛光中自己的身影,脑中有万千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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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将尽,这个时节可见之处都让人觉得萧肃。想了一夜的徐凝羽,终于做好了决定。
她打扮的明亮艳丽,在泰宁宫门口站了片刻,便让追月去拿她的埙。吹埙是跟着五叔学的,相比古筝琵琶,她反倒是喜欢这种一听就苍茫悲戚的乐音。
她第一次缠在五叔学埙的时候,杜邕还笑过她,说她小小年纪尽然已经有了沙场点兵的风范。
一晃十年,她再次吹起埙,故人却都不在身边。
凄凉的埙声,翻过泰宁宫的墙,顺着萧瑟秋风传到了准备去立淑轩的丰衍耳朵里。
这宫里会弹奏会唱跳的女人不在少数,会吹埙的却没有。
“是谁在吹?”
这附近有好几座宫殿,泰宁宫不是离得最近的,也不是离得最远的,而且在丰衍的映像当中,徐凝羽这样的娇小姐,是不可能会埙这种乐器的。
秋福脸上挂着笑,背都快弯到了地上。
“皇上,这声音是从泰宁宫传出来的。”
丰衍听到泰宁宫,瞬间皱起了眉头,这埙声可响起的真是时候。
“什么时候有这声音的?”纵然这埙声悦耳,丰衍却并不因为它动心。
“奴才送东西去立淑轩的时候,就有这声了。”
那就是一个时辰以前了,丰衍心念一动,看来又是自己自作多情。
“走吧。”丰衍终究是踩着这悲戚的乐声,去了立淑轩。
人一走,庆收就跑回了泰宁宫。
“娘娘,皇上去了立淑轩。”
满院子人都以为皇上会来,可皇上却并没有来,大家的失望都显在脸上。徐凝羽却依旧在吹,她吹埙的起因是为了吸引丰衍,但是在吹得过程当中,她似乎找到了往日的一丝光影。www.xiumb.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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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衍在立淑轩,得到了许琳纯殷勤的照顾,可他左看右看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皇上这是怎么了?”发现丰衍总是心不在焉,许琳纯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她不求自己宠绝六宫,但是也不希望在皇帝心里,自己连号都排不上。
“无事,进来朝政繁多,朕一时没有缓过来。”
许琳纯注意着丰衍的一举一动,她可不相信是因为朝政。
“如今一日冷过一日,皇上又政事繁重,可要多休息。”
丰衍敷衍的点着头,他闻见许琳纯身上的熏香,这种香味让他觉得沉闷,脑子似乎也有些不清楚。
“朕还有几件要事需要处理,就先回栖岩殿了。”丰衍说着就准备起身走。
许琳纯看着他仿佛是要逃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就连姚雪玉那样的蠢货他都能宠信,偏偏到了她这里他就如坐针毡,心神不宁。
“既然是大事,那皇上就快些去吧。”
许琳纯的体贴让丰衍顿了顿,她是后妃当中最柔顺的一个,可不知道为何,他却从心里不喜欢她。
出了立淑轩,吹了一会儿冷风,丰衍觉得清明不少。
走在沉寂的宫里,看着四处散落的灯火,丰衍心里突然寂寥,这种寂寥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走到泰宁宫附近,丰衍停下了脚步。
秋福闻弦知雅意,转身问了身后的小太监,才挂着惯常的笑脸躬身到丰衍身边。
“这埙到晚膳时间就没了,皇上现在可想听?”
丰衍远远的看着泰宁宫,它静谧安静,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显得微不足道,可点亮它的烛火又让它显得温暖神秘,让他止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丰衍迟疑着,在那件事情上他始终无法原谅徐凝羽。
“皇上,起风了。”秋福拿来披风,给丰衍披上,丰衍听着呜呜的风声,又想起下午他听到的那曲霜秋寒月。
“皇上?”秋福试探性的叫着丰衍,丰衍却依旧凝神望着泰宁宫。
打着灯笼的庆收,远远的就看着立在那里的丰衍,他急步上前行了一礼。
“奴才见过皇上。”
丰衍没想到会遇见泰宁宫的太监,他面有羞赧,假意咳嗽了几声。
“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
“回皇上,娘娘有些咳嗽,奴才正准备去太医院。”
丰衍仔细的听着庆收的话,一面听一面在心里分析真假。下午的乐声,此时的庆收,都恰到好处,骄傲如徐凝羽,会做这些来吸引他的注意?
“既然你主子病了,朕就去看看吧。”
为了说服自己,丰衍这句话说的很有力气。庆收心里一喜,连忙让开路。
“奴才这就去告诉娘娘。”
“你去请太医……”
没人通报,徐凝羽是否在等他,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被叫住的庆收面露尴尬,转念就点头哈腰去了太医院。
丰衍从进门开始,就让所有人都安静,没人禀报的泰宁宫比刚才更加安静。徐凝羽正坐在桌边看新得来的乐谱,很久不吹埙她已经生疏了许多。她看一会儿,就按照书的内容,把手指放在埙上演示,手指动着涂满口脂的嘴唇也动着。
灯下看美人,美人比寻常更加妩媚动人。丰衍顺势倚在门框上,静静地欣赏着这幅美人图。
夜已深,徐凝羽觉得有些冷。
“追月,拿件披风过来。”徐凝羽沉浸在乐谱里,完全无法脱离。
听到她的声音,丰衍鬼使神差的拿起了放在榻上的披风,走到她的身后给她披在身上。
徐凝羽回头,就看见了一脸温柔的丰衍。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徐凝羽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着丰衍行礼。
“见过皇上。”徐凝羽的动作也将丰衍拉回现实。
他沉着脸,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埙,才说道:
“起来吧。”
下午的时候,埙声并没有把丰衍吸引过来,徐凝羽以为这一计已经无用,却没想到丰衍这个时候又来了。
“怎么,迎着风吹了半天,还让奴才去路上等着,朕来了又不高兴了?”
丰衍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是两回事情。
徐凝羽一愣,却又反应过来。是了,吹拉弹唱这也不过是后妃的惯用手段,丰衍没见过成千上万,怎么经历过几十上百。
“臣妾只是意外皇上还会来。”徐凝羽也不否认她下午的时候,是在刻意用乐声吸引他。
丰衍坐在徐凝羽刚才的位置,随意翻着那本乐谱。
“没想到高傲的徐家大小姐,也会用这一套。”丰衍的笑和语气都颇为嘲讽。
若是往常,只怕徐凝羽早就歇了心思,可今日她有事求他,即便她有再多不愿,她也不能放弃。
“大概是因为,认清了现实吧。”
丰衍不由好笑,她求着他来,他来了她又不冷不热。
“所以一个杜邕就值得你践踏自己?”丰衍不喜她此刻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就直刺她心。
徐凝羽却没想到,原来丰衍觉得她这个样子是在践踏自己。
“既然皇上知道,那臣妾就不兜圈子,请皇上还杜邕一个清白。”
丰衍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
“徐凝羽,是不是只要是你徐家的人,就都清白无辜?”
徐凝羽知道他还在生气,也知道卓言的事让他更加猜疑徐家。可是不管如何,她都不希望其他人受到她的牵连。
“臣妾只希望皇上能让审理此案的人秉公处理。”
“你是怕审理的人偏私,还是怕朕伺机报复?”丰衍的脸色又变得特别不好看,若是秋福看到,估计他都不敢相信,这是在臣子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
“臣妾只是害怕,因为臣妾的罪过连累无辜的人。”
丰衍气愤不已,徐凝羽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徐大小姐放心,这明齐是朕的江山,朕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去毁掉先辈的心血。”
他说的咬牙切齿,但徐凝羽却听的踏实。
“臣妾多谢皇上。”
丰衍面色不善,却又好半晌说不出话,这天底下居然有徐凝羽这样不知好歹的人,他算是瞎了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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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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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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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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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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