ฅ妲己ฅ
自高考落榜后,五飞鹏很清楚意识到自己在村子里的人心目中的由一个曾经的神话变成一个足以教育鞭策几代人的笑话。
记得上初中的某一天,闪初云的父亲闪卫国老师曾因五飞鹏的化学小测验得了三十六分,闪老师把他教到办公室,当着当时办公室所有老师的面,给他专门讲了我国历史上的一则被传了几百年的魔咒——“伤仲永”:
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邑人奇之,稍稍宾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不使学。
余闻之也久。明道中,从先人还家,于舅家见之,十二三矣。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又七年,还自扬州,复到舅家问焉,曰“泯然众人矣。”
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耶?
这是北宋王安石的一篇散文之作,文中所举,恰有其实。
五飞鹏到学校拿到分数条的那一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的。那天夜里,他用被单蒙住自己的头在心里偷偷哭了一夜没睡,只是天要亮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仲永之二;被同样变成王安石之二的闪老师戏虐了一番——五飞鹏,看你成绩那么好,三好生奖状贴了一面墙,如今什么也不是了吧?
五飞鹏梦中给了自己一记耳光,醒了,脸上火辣辣的,操起家里的一把铁锹,就往外走。他弟弟看见了他哥两眼红红的样子,非常吓人,没敢问,便连忙出门飞腿跑去告诉在地里干活的母亲,母亲又向在地另一头的干活的父亲高声嚷了一句,一家人匆匆忙忙地赶往回赶,等到了家里,发现离家不远的河边已挖了个不是很大的坑,可是不见了五飞鹏的身影,一家人扯开嗓门喊,
“五飞鹏——五飞鹏——五飞鹏——”
“不要喊了,你们家阿儿(方言:孩子)刚才告诉我说,他发现对面那个坡上出了好几棵垂杨柳,他去那边挖一棵回来,栽在这儿。”邻居马老太说。
不一会儿,五飞鹏回来啦。手里拿着锹,提着一棵杨柳苗回来了。
“孩子,我们还以为你——可把爸妈吓着了!”
“爸妈,你们这是怎么啦?”五飞鹏望着一家人泪汪汪的样子,一指弟弟,“一定是你搞的鬼,你跟爸妈都说什么了?”
“哥,今朝上,我就听见你在床上高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你真天真!我是这样说的?”五飞鹏指着手里的树说,“我说的是它,你知道吗?”
“喔,知道了。”弟弟笑了。
“孩子,我们只是输了一场考试,这个不丢人。没有必要去自责。”母亲边说边在旁帮助培土,父亲则是去提一桶水来,弟弟也在旁忙开了。
“你们呀,放心吧,我不会傻到像尔慕双那样半夜爬起来去跳河,多大点事,高考失败者有的是,又不差我一个。再说了,一个有胆量去死的人,为什么没有胆量去活?这世界上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活吗?”五飞鹏说。
“这才像我的孩子。”父亲说“跌倒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爬起来就是了……”
五飞鹏嘴上是那样说的轻巧,但心里还是有着过不去的坎,他拧不过自己的心,他的自尊受到了一次强烈的挑战,虚荣心如瓦坠地,彻底玉碎无存。想想一个平时高高在上的人,豁然一下子坠落在地上.……ωωω.χΙυΜЬ.Cǒm
他想起了李清照的那首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他终于理解了项羽不肯过江东切肤之痛的感受,他想他真的该重新定位自己,人这一生不为“人杰”即为“鬼雄”,必须做到这一点.……
“飞鹏,你在这儿干嘛?”
“初云,你找谁?”
五飞鹏忽然被见到满脸红扑扑,一身白色的镂花裙装,像公主一样,瀟洒飘逸,直奔自己而来的闪初云,他愣愣的,脑子一下子“木”了一样,就象弯道超车,一下子忘了自己手里的方向盘,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
闪初云伸手推了推呆如木鸡还在愣神的五飞鹏,“傻样儿?用得着这么夸张吗?我找你呀。”
“找我?”
“对呀,找你。”闪初云俏皮的微笑道。“别看我们村的地方不大,可是要找过人确实还是不容意的。为了找到你,我几乎把村里的人都问了过遍。你也太会找地方,你躲在这片桑园里干嘛?”
“你这是来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或者尸上补刀?”五飞鹏不懈地问,“你来做什么?”
“唉,心地善良一点,好不好?君不闻: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教之道,贵以专……犬守夜,鸡司晨。苟不学,曷为人?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幼儿学,壮而行,上致君,下泽民。扬名声,显父母,光于前,裕于后。人遗子,金满籯。我教子,唯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你找我,就是为了给我背三字经?”五飞鹏见着闪初云一本正经地背起三字经,而且就象唱歌一样,起了头,就要唱完唱全。本来五飞鹏以为,闪初云这也不过是三分钟的热情,说一两句就完事,怎么也没想到她今天却莫名其妙把全文背出来,他感到出人意外,由吃惊到震惊,“你这是?”
“对呀,我就是为了给你背三字经,我要让你明白,不管怎么说,你都应当胜不骄,败不馁。要知道,我为了能在你面前,能全文地背出来,我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做到今天的这个效果。你难道说不吃惊吗?”
“吃惊?你太不可思议了。你这是为什么?”
“我说过了,为了你!”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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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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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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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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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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