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腿都软了。
小受手里,那瓶百草枯开了盖子。
饶是左笑平时再没心没肺,她额头的冷汗也簌簌流下,浑身都颤抖着。
我看得出,她很努力地在冷静,要是换了一般的人,早吓哭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冷静点,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谈吗?”
左笑很冷静,清楚这会儿最好的办法是拖延时间,不要激怒对方。
然而,小受情绪很激动:
“我不想冷静,我要纪远过来!”
“已经打了,他在来了。”左笑顺着他的想法。
“别骗我了!五分钟之前你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小受急吼道。
“你别激动,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我拿起左笑的手机,让她说了密码,拨给纪远。
“你那朋友现在……”
“他要死就死,别特么拿左笑威胁我。”纪远暴躁怒吼道。
听这语气,事发也有二十分钟,他应该是早知道了。
小受紧张地盯着我,他眼里有一丝期待。
很快,他似乎从我的表情中看出猫腻,警惕道:
“他是不是不过来了?”
我刚想摇头,小受抓着百草枯倾斜了角度,激动地冲手机吼。
“远哥,你要是不过来,我就弄死她!”
我心一慌。
黎烟这边突然发生状况。
她一改慌张之色,冷漠地拿手托着小受的手,让绿瓶往她的嘴边凑。
看着绿色瓶子几乎要碰到左笑的唇,我心惊胆颤:
“笑笑,你别做傻事!”
左笑盯着小受,面无表情:
“你现在喂我喝了,我死前再打死你。反正不死也得给你逼死,就如你所愿了。”
我吓傻了。
“左笑,你别做傻事!”
话筒里传来纪远的怒吼声,他全部听到了。
两分钟后,纪远赶到了病房。
他喘着气,额头汗大滴大滴往下落,推开门就往里冲。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他焦急地扫了眼左笑,走到小受身边:
“你现在把那东西丢了。”
小受的视线贪婪地落在纪远身上,几乎伤心欲绝:
“远哥,你就不关心关心我吗?你眼里只有她,你刚刚进来时,视线全部落她身上,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么多年,我付出的你一点都没看到吗?”
“我跟你没可能。”
纪远额头青筋突突地跳,胸膛剧烈起伏着。
很明显,他在压抑着自己。
我很好奇,这个时候他会选谁。
我更担心的,他话语太过直白,可能会激怒小受。
“她不就是家里有钱,我家里也有啊,还比她多,你凭什么不选我!”
小受更急了,撕心裂肺地吼。
“不是这个原因。”
纪远理智地回答,没再否认。
我看到他的手缓缓移动,悄无声息往小受拿绿瓶的手上方移。
小受警惕地转头。
我暗道不妙!
小受眼珠子受伤地转着,崩溃道:
“果然,你只是想帮他!好,我现在弄死她!”
安静的病房里,小受倾斜百草枯,他捏着左笑的下巴。
左笑没有反应过来,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百草枯从瓶子里流出,往左笑嘴巴里流进。
纪远几乎立刻拿身子去挡,他推开左笑,百草枯流淌在他的后背。
刺鼻的烧焦味传来。
小受呆愣几秒,手颤抖着,绿瓶直直砸向纪远的后背,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声,哗啦啦的血液在往外流。
我几乎是吓傻了。
小受吓得尖声喊叫着。
如果只是低浓度的百草枯,简单清洗就可以。
但小受心够狠,他拿的是高浓度的百草枯,完全是想将左笑置之死地。
这高浓度的百草枯,不仅能腐烂皮肤,还能破坏皮肤保护屏障,重者造成中毒……
我看得双腿都发软。
“医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很开就能处理。”傅墨琛神色凝重。
左笑呆愣几秒,她脖子上手上沾染了几滴百草枯,有些狼狈,衣服也腐烂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眨眨眼睛,看着躺在地板上痛苦闷哼的纪远,眼泪簌簌地流。
她冲过去趴在纪远身边,双手抱住地板上的他,也不管他身上有残余的百草枯。
“你是不是傻?你推开我干嘛?”
左笑大声吼着,两只眼睛红红的。
“别碰我,沾到你身上了。”纪远虚弱道。
左笑没理,她一个翻身,两只手撑在纪远头的两侧。
“起来,都看着。”纪远声音虚弱,耳根泛起一抹红。
我拧眉。
按理来说,纪远这种对床事身经百战的人,怎么会脸红呢?
但我可以想象刚刚那一幕有多惊险,但凡纪远慢了一秒,左笑就一命呜呼了。Χiυmъ.cοΜ
左笑红着眼,唇瓣贴上纪远的唇。
她轻轻一碰,刚想退开,纪远手掌抬起,倏然握住她的后脑勺,微用了力。
两人忘乎所以,抱在一起亲吻,周围的人都不经意间挪开了目光。
这是感情的再次升温,生死考验后,两人都吻得够狠。
“看见了吗?他是喜欢你朋友的。”傅墨琛站在一旁,轻声呢喃。
我点头,不置可否。
傅墨琛凝重摇头:
“这其中有多少恨,又不得而知了。”
是啊。
爱恨交杂,纪远面对左笑时,内心该有多痛苦。
我安静地看着,心里复杂的同时,也暗暗高兴着。
高兴的是,还好,左笑没出事。
心里复杂的是,我想到纪远的行为,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要真如我所想,那纪远这笑面虎,城府实在是太深了。
医生很快进来,给两人处理伤口。
安全起见,衣服上沾染了百草枯,担心二次中毒,医生处理伤口后,让左笑和纪远换了衣服。
我在走廊里等着,无意间见到小受低着头,他耸拉着脑袋,仿佛是做了什么坏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他走到纪远面前,停住。
“远哥,你还好吗?”
声音很小,关心是真的。
我的视线,全在他白皙的手臂和脖子处,木炭留下的红色疤痕,一块块的异常明显。
纪远没好气地瞥他,冷嘲热讽道:
“托你的福,没死。”
小受低头瘪嘴,眼睛红红又湿润:
“远哥,我知道。你推开她的那一刻,我就输了。我还害你受伤了,我不是真的想伤你的。”
纪远冷眼看窗外,左笑低着头玩手机。
很快,小受说了很长一番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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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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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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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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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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