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医院看我妈,待在她身旁坐了一晚上,看她瘦削的脸颊,紧闭的双眼。
没了我爸的病床放她身边,我妈一个人睡在偌大的病房里,怪空荡荡的。
以前期盼着她眼睛睁开的那天,现在一边祈祷同时也害怕她醒来。
怕她严厉质问我父亲去哪儿,埋怨我间接害死了她的丈夫,更痛恨我的不争气。
我只能握着她瘦削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一整晚祈祷,再忏悔。
隔天,我又跑去陈老夫人家。xǐυmь.℃òm
如保安所说,她一整天都在修花圃,然后给院子里的猫狗喂食,一整天说话次数屈指可数。
傅墨琛又和我提起她,说老人家多少有点孤僻,邹丽在别墅里经常不受她待见,因此一年回来的次数一只手掌能数的出来。
活生生的空巢式老人,在中国太普遍。
然而好景不长,没几天傅墨琛就发高烧了,被送进医院时,又检查出胃病.
医生说再不来治疗,胃都要溃疡烂掉,又劝诫他千万别再喝酒熬夜了。
我收到消息急匆匆赶过去时,一推开门,傅墨琛病床边围了一堆人。
他半躺着,脸色不太好,像是在忍着。
我侧头去看,那些围着的人正说着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他们一边手,手里的合同一边往傅墨琛面前递。
一旁安静站着的叶无早就脸黑黑了,他走过去,一手拍掉那合同。
那些企业家都尴尬,脸上的肉气得抖啊抖,叶无没放在眼里,脸臭得不行:
“赶紧滚,都是些什么人啊,快要死了还想捞一笔死人钱,你们怎么都不去抢银行呢?我真算是大开眼界了!”
叶无寒着脸,吼这些企业家出去。
好不容易所有人不情不愿地走了,叶无砰一声关上门。
声音震得整个楼层都听得见。
傅墨琛才松开紧皱的眉,我这才细细观察他。
他半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脸色挺苍白吓人的。
他这个月是真的倒霉,连着进了两次医院,都要成医院的常客了。
他花了两分钟平复心情,手往桌面的笔记本摸,放在双腿上,打开屏幕。
叶无冷嗤一声,他大步流星走过去。
他手一扬,盖上傅墨琛的笔记本。
“砰!”
声音特别大,傅墨琛脸色骤然变寒,凌厉的眸子射向叶无。
空气中似乎有爆裂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叶无……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啊。
我心惊胆跳,不动声色地脚步往后挪了几步,安静地远离危险区域。
“命都要没了,你还要工作,你是没赚够还是不要命了?现在是你卖命的时候吗?你别瞪我啊,我这么做你全祖宗都得感谢老子,不用和我说谢谢。”
我在一旁看,眼珠子快瞪出来,又惊叹于叶无的‘敢’。
要换了其他人,哪敢这么在傅墨琛面前说,只会好好声好气地劝。
没一个人敢像叶无那么狂。
敢狂,是因为两人关系铁。
叶无罕见地待在病房很久,他拿手机回复消息,吩咐着手下做事情。
我安静地坐在一边,细细看陈老夫人的资料。
傅墨琛几次往笔记本看,都被叶无无声地瞪回去,三个小时下来,叶无眉一挑,不耐烦了。
“看什么,再看老子把你电脑都给摔烂了。”
“你别那么无赖行吗?你这副模样不怕你手下笑?呵。”
傅墨琛收回视线,冷冷地瞥,嘴角又勾着点弧度。
他说话的声音沙哑,还是病着的,叶无怼了回去。
“你以为我想?要不是你快死了老子才懒得理你。以后要死安静点,被搞出那么大的事。”
“直走转弯,你可以滚了。”
一来回两人说了不少话,奇怪的是,气氛反而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了。
等晚上回去,下了车,叶无也跟着关门,他拽住我的手腕,眼眸很深。
我问他怎么了,他上下瞥我,视线落我裤子上,声音阴阳怪气的:
“你很担心啊?这么着急来,是怕他死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我白色的毛呢裤腿上沾染了一大块的咖啡污渍,才恍然大悟。
下午接到电话时,我正泡着咖啡喝,也没多想,走得急了就碰倒了咖啡。
至于我为什么没上楼先换条裤子再出去,我也说不清楚。
“他是我上司,这些天我跟着他跑,要是我不去看,也太没人情味了吧。”
月光下,叶无低头看我,他像是在想,在考虑。
我发现他和傅墨琛长得一样高,路边的灯光照出我们的影子,他的比我的长一大截。
可他和傅墨琛又有不同,他好说话些,傅墨琛比较冷漠。
我看灯光下他的面孔软了些,应该是心情缓和了。
我开始软着声音,问他关于黄老板和林权的事情,和宴会的奇怪事情,问他知不知道消息。
他听后皱了皱眉:
“具体什么内幕我不清楚,但是开宴会的幕后老板我知道他是谁。”
我好奇,眼睛冒光:
“你和我说说呗。”
他拧眉,倏地捏住我的下巴,对视着我,严肃的语气: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傅墨琛?”
我僵住。
我从没想过他会问这个,很久很久,久到心死得快麻木了,才终于又听到这个词。
喜欢?
喜欢这个词是不同于爱,却是爱的开始。
我的初恋,我真正喜欢的人是顾离笙。
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像爱情本身应有的样子。
儿时的顾离笙,带我感受过爱情的美好,牵着我尝过爱情的甜蜜滋味。
那是的他,牵着我的手漫步在乡下夜晚的稻田,给我煮红糖水摸我肚子哄我睡觉,我最爱的是他笑起来,眼眉温儒,眼里像藏了太阳,绽放着万丈光芒,还有很多……
他是一切美好的化身。
我没和谁说过这事,它就像深埋在我心底的伤痛,一拉出来我就痛彻心脾、浑身抽疼,忍不住抱着自己在深夜痛哭,呐喊,哀嚎。
那段时间我满脑子都是他,他在笑,他凶我说我跑太快伤到自己,他摸我的脸说他爱我,他的唇印在我额头上,宠溺地喊我我的乖女孩。
他对我的宠溺程度,比傅墨琛对许小倩还要甜蜜千百倍。
那些日夜真的痛不欲生,我不敢再回忆,那时的我偷瞒着父亲看过心理医生,缩在房间里吃药,哀求又痛哭。
和顾离笙的回忆太美好,一回忆起来,看着周围的人在笑在闹,我孤零零一人,心就泛疼。
我最遗憾的是顾离笙离开得太快,快到我还没来得及跟他拍张合照,快到我的世界没留下他的痕迹,他就匆匆离开了。
当时答应陈明飞的求婚,是觉得他老实,他追我用了心思,是个适合生活结婚的另一半。
最爱的人已经走了,喜欢这个词的对象不是他,接下来是谁都无所谓了。
可现实表明,我看人的眼光有待提高,进步空间非常大。
至始至终,对于顾离笙,我最耿耿于怀的,是他的死因,我至今未知。
“沈沁?沈沁?你听见我说话没?”
好像是有人在喊我,我头有些沉,头痛欲裂地四处看,猛地对视上叶无担心忧虑的眼睛。
他捏我的胳膊用了力,有些疼。
“你到底怎么了?”他轻吼出,声音带了怒气。
我盯着他紧皱成一团的五官,似乎在生气,又像是在担心我,眉峰皱成川字型。
这两种矛盾的情绪,鲜少出现在他脸上。
算稀奇了。
“你清醒没?”手臂的力道加大。
我拧眉,脑子里还有顾离笙的影子,不过已经慢慢变模糊了。
“你松开我,疼啊……”
这男人,捏人的力道都这么大的吗?
叶无蹙眉,慢慢放开手,看我手臂上红肿的手印,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捏捏我的手臂给我放松,又抬起我的下巴,注视着我:
“你刚刚想什么去了?表情怎么那么痛苦?是病了?”
一连窜三句问话,全是我不愿提及的。
我叹了口气:
“这是我的一些私事,抱歉叶总,我真的不想说。”
我抬起头,周围有几个行人在看,打量的目光,似乎在回味着我刚才的病态摸样,我的心情更加烦躁。
也是第一次,我抓起包包,不想看他的脸色,转身就离开。
身后,叶无敏捷地抓住我手,蹙眉:
“你去哪?”
我拧眉,叹气:
“我现在心情真的很难受,我想一个人呆着,想洗完澡窝在被窝里,叶总你可以让我回家吗?”
他蹙眉,无声地放开我的手。
我刚走一步,身后响起一抹淡淡的声音:
“宴会的事,还有幕后黑手,你都不想知道了?”
我身体僵住,停住脚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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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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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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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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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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