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吴的朋友狼哥提供的集散中心货仓号,我们很快便在一片漆黑的堆场里找到了对应的取货地点,仓库门口悬挂着一只灯泡,两个年轻人正站在下面抽着烟交谈,沈阳的天气要比天津冷了许多,这两个人一边抽烟,一边不停的跺着脚,想让身体暖和一些,见我们的车子停在旁边,便叼着烟迎了上来。
我和老吴进仓库验看了自己的东西后,确认过他的弓和那些小玩意儿以及我的刀,全都完好无损之后,便匆匆的装车走人,龙姐则站在车边抽着烟凝视着月亮。我用一种仰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同行的两个人,心想,如果没有他们帮忙,可能我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看来一直以来都太高估自己了。
离开集散中心,龙姐边开车边问我:“你俩住什么地方,我送你们过去。”
我回头看看老吴,他两手一摊,表示根本没有预定什么住的地方,我便随口对龙解说到:“啊,随便找个小旅店把我俩放下就行了,不是太贵的那种就行。”
龙姐皱着眉头说到:“你啊,就是个穷抠,我算了一笔账,你在我那欠下的饭钱,总共九千八百五四十块,如果算上你和你爷爷那些年白吃白喝的饭钱,估计得有几万了,饭钱不给也就罢了,出门也抠成这样,没听过穷家富路吗?你要是想住那种便宜地方,我还真不认识,这样吧,给你俩找个快捷酒店,看你那朋友也不像缺钱的样子。”说着,龙姐开车径直驶向了市中心。
听着龙姐的说教,我低头不语,后视镜中老吴对着我一吐舌头,我庆幸他没有当着龙姐的面问这个女人是谁之类的话,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处繁华街区背后的酒店门口,我和老吴收拾东西下车,龙姐则再次按下车窗问到:“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说到:“目前还没什么打算,除了那个叫冯四的留下的字条,也没有什么其他线索,恐怕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会联系你的。”
“亏你还长着个人脑袋,比猪还笨,从咱们一下车就已经被人盯上了,既然对方能给你下拜帖,就不可能让你偷偷的来再偷偷的回去,我估摸着,今儿晚上客人就该找上门来了,自己好自为之,明早八点在楼下等你们,听你消息,就这样。”
“你是说…刚刚那个……”没等我话说完,龙姐便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心领神会,没有往下再多说。
看着龙姐落下车窗疾驰而去,我和老吴便前后进了酒店,订下了房间后,暂时住到这里,后来事实证明,若不是龙姐提醒,搞不好真的让对方抢先一步。
我俩住的房间是个临街的双人间,窗户正好对着进来时经过的那条路,两张单人床摆放的很格局,我和老吴衣服都没脱就各自倒在床上,他抱着枕头问我:“哎,锦源,跟咱一起来的那大姐,是你什么人啊,我看她说话挺牛逼的,除了你爷爷,这还是头一回看你对其他人这么毕恭毕敬的,怎么个意思,跟我说说呗。”
我把脑袋深深的埋在床里,沉默了许久说到:“她啊,叫龙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个人,总之,她那人就那样,不是坏人,脾气比较冲,你啊,就别问太多了,其实我对她也没那么了解。”
“我靠,你都不了解人家,还敢跟着一起来啊,我看你们不是挺熟的吗?怎么着?俩人有一腿?”
“去你大爷的,越说越没边儿了,我跟龙姐可不是那个关系,她懂的东西,搞不好比我家那老头子还多,你啊,跟人家学着就是了,别问东问西的,高人,懂不懂,哪那么好琢磨透的,行了,快歇着吧,还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呢,我估摸着,龙姐这次来有她的用意,咱听着就是了。”
“嘿,你小子啊,我这跟你出来拼命,感情你自己都不知道该干嘛,得了,咱爷们儿就听着吧,反正啊,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你让我整谁,我就整谁,不过咱可说好了,闹出什么事来,我可兜不住,别回头让我回去又挨骂,这擦屁股的事,我向来干不好。”
“行了,哪那么墨迹,岁数大了哈,赶紧睡吧,明天早起呢,哎,对了,夜里惊醒着点,别他娘的又呼噜起来没完,实在不行前半夜我打更,你盯后半夜。”
“哎呦,我说候爷,至于吗?这点事看把你吓的,睡你的觉吧,又不是深山老林,还轮流守夜,不至于啊,睡了睡了,明天聊。”老吴说完,把两只大皮靴子咣当一声往地上一拽,被窝一蒙头,没几分钟,便鼾声如雷了,我则关了灯,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夜半子时,我听着老吴如雷的鼾声始终无法入眠,蒙在被窝里用手机的亮光照着,反复的看着这个叫冯四的人留下的字条,姜黎信办公室里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金蝉脱壳之法,好一个金蝉脱壳,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而龙姐声称这个人连爷爷都动不得,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嘀嗒嘀嗒的水声,而且这水声听起来就如同在自己耳边一样清晰,我心想着,这什么破旅馆,连个水龙头都是坏的,从进房间起,我们压根儿就没用过水,怎么水龙头还坏了,不会明天讹我们钱吧。
想到这里,我起身下地去查看,而旁边床上睡着的老吴,同样被子蒙着头,如雷声一般的打着呼噜,我心里骂到,这个家伙,睡的倒是挺香,真是个吃得饱睡得着的主儿。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站在卫生间门口仔细看着水龙头,里面确实有水滴出来,可我用力拧了好几下水龙头的开关,始终还是有水往外渗出,为了不打扰他睡觉,我用手机的亮光照着水龙头的出口,这才发现,那一滴滴从水嘴儿里渗出来的液体,看上去却好像胶水一样,似乎带着一种粘稠的感觉。
我凑到跟前,提鼻子一闻,还有些酸酸的味道,看着那一滴滴垂下来又滴在洗手盆里的粘液,我疑惑不解,这旅店整的什么玩意儿,这设备也太差了,要价还挺高,明天非得投诉他们,不然就换个地方住,这要是想洗个澡,弄一身浆糊可恶心死了。
就在我心里寻思着这些破事的时候,卫生间外咣当一声响,紧接着,一阵寒风呼啸着吹进了屋里,我用胳膊一挡脸,探头出去一看,靠近电视柜墙边的一闪窗子被风吹开了,夜晚的寒风猛烈的灌进了房间,窗子被风吹得发出咣当咣当的撞击声,两扇窗帘不停的舞动着,看起来张牙舞爪的样子。
我心里骂着,这他妈的破旅馆,这龙姐对这地方这么熟,怎么不说给找个好点的,哎,他妈的,怪就怪我太抠门儿,总想着图便宜,看来明天真得换个地方。
我心里想着这老吴也真行,这么大动静还睡呢,可就在我伸手去关窗户的时候,老吴旁边的另一扇窗户突然一声响,也被风吹开了,两扇窗户同时打开,屋里顿时一阵阴冷,尘土弥漫着,我用胳膊挡着脸,去关第一扇窗户,嘴里不停的喊着:“老吴,老吴,哎,你大爷的,还他娘的睡,冻死你个王八蛋。”琇書網
我回身锁死第一扇窗户后,转身正准备去关老吴旁边的那扇窗户,可就在我扭身对着床边的一瞬间,不知道一个什么东西,突然顶在了我的后腰上,感觉好像是个尖锐物体,我顿时一阵寒意流遍了全身,很明显,这是有人用刀子顶着我后腰了,我靠,连我都没发现这屋里进人了?这要是想要我俩的命,不早就下手了。
可虽说如此,我表面上却没露出一点的不自然,反倒是轻轻松松的两手往上一举,嘴上说到:“这位朋友,不知阁下有何贵干,这大半夜的跑到这来,不会是要劫财吧,我可跟你说好了,我们俩,可都是穷鬼,能住这破地方,哪会有什么有钱人,你啊,还是另寻他处,别闹得不愉快,大家伤了和气谁都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可没等我把话说完,后面这位,把刀子往前一递,就想往里扎,我无奈只得身子往前探了探,嘴里又说到:“哎哎,你可小心点啊,别回头钱没劫着,再伤了人命,这可犯不着,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可别乱来,我跟你说,我这旁边还一个朋友呢,你扎我一刀不要紧,万一这一刀下去扎不死我,我俩反过手来二打一弄你一个人,搞不好你得把命搭上,我们这叫正当防卫,你可是入室抢劫,死都白死,听我一句劝,别干这赔本的买卖,真缺钱,跟哥们儿直说,咱商量个数儿你看成不成。”
沉默了几秒之后,我原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我的话,可没想到身后这位却开了口:“哼,听师父说,你小子是个了不得的人,没想到是这么块狗皮膏药,也不怎么样啊,我略施小计就把你降住,看来你也不怎么地啊,现在这世道,有些人就是虚有其表,吹得挺牛逼,其实没什么真才实学,看来今天给我兄弟报仇的日子到了,你啊,今天就认栽吧,我早早把你打发了,既替我兄弟报了仇,又能回去跟师父那请功,两全其美,哼,也省得你俩费劲。”
“你等等,我说这位朋友,你兄弟?你兄弟哪位啊?等等等等…还有,你这师父长师父短的,能不能给咱留个名姓,你那师父到底是哪位啊?我到底对你兄弟姊妹了?给咱来个实底,我死也不能当个屈死鬼吧。你不如……”
“少他妈跟我废话,用得着你问吗?我师父是谁你没资格知道,倒是我兄弟,你小子少在这跟我装糊涂,你做的那些个事,不光彩,算了,你个死人知道那么多有个屁用,你他妈就给我……”
他话说到一半,我腰里顶着的刀子似乎刚要往下扎,可突然又停住了,我举着两只手仍旧保持着原地不动的姿势,嘴里笑着说到:“哎,怎么了?下不去手了?还是良心发现了?你看,我就说吧,为人多行善事,哪能动不动就想杀人呢。”
我身后的人,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可又没说出来,这时,我突然听到老吴的声音,同样从我背后传了出来:“扎啊,你他娘怎么不扎了,你扎一下我看看,你敢动一下,我这一箭保证给你来个痛快的,然后给你小子穿起来挂墙上晾着,怎么着,不敢动啦?下手啊,继续啊,操你小奶奶的,怂蛋包的东西,就你小子这两下,还跑这班门弄斧,也不看看跟谁。”
老吴的话说完,我呵呵一笑说到:“朋友,真不打算下手了?那我可对不住了啊。”说着我慢慢的转过身,笑着看着背后这位,他个子不高,大概比我矮上半头,枣核的脑袋,狗舌头一条的脸,一头蓬松的中长发齐在肩膀上,嘴唇上还穿着个环子,一身藏蓝色的紧身运动衣,脚底下穿着双红色的运动鞋,让我想起电视里看到的黑人说唱歌手。
这个瘦小的小个子,年纪看上去并不大,只多不过二十出头,一脸黝黑的皮肤,脸色看上去非常紧张,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恍惚中觉得他的样貌似曾相识,可却……
再看他身后的电视柜上,老吴正蹲在上面,手里擎着那把绝世宝弓,一只四角的狩猎箭头正笔直的顶在这小个子的右边太阳穴上,换谁也不敢再轻易造次,凭老吴那手法,没等这小子刀子刺进我衣服,他脑袋就得钻个眼儿。
我呵呵一笑,回头看看床上仍旧蒙着被子打呼噜的老吴,两步过去用手一掀被子,果然,里面只有两只枕头,还有一部放着呼噜声的手机在不停的闪烁着。
我回头把脸凑到这小个子身边,用手一点他额头说到:“你啊,是真没什么见识啊,不知道猎人最擅长玩的就是傀儡和陷阱吗?我们哥儿俩玩这些小把戏的时候,还他娘的没你呢,跟这充大尾巴鹰,实话跟你说,嫩了点儿,得了,今天算你走运,我们哥儿俩都是实在人,手下超生就放你一马,哪来的还回哪去,你那师父是谁,你愿意说也好,不愿意说也罢,回去告诉他,老子郭锦源找他来了,有些账咱得了结了。”
小个子一咬牙说到:“少他妈跟爷来这套,有种你给爷来个痛快的,我还就不信了,就你们这路儿的,你还敢整死我怎么地?”
“我操,小王八犊子,那咱就试试,我真不介意给你开个窟窿,我倒想看看你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老吴说完,后手的三根手指就要松手,我用手一拉老吴的手腕,摆摆手让他先下来,就在老吴的箭往后缩的瞬间,我手腕子往下一翻,一掌拍在那小个子的手腕上,当时他手里的刀嘡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没等他迟楞的工夫,我右手一拳就捣在他小腹上,虽说只用了三成劲儿,可还是差点没把这小子打休克过去,疼得他倒在地上不停的翻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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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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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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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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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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