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罢多时,我三两步走了过去,用拳头捶了捶这个被我称作吴老板的男人说到:“真是多年不见了啊,快二十年了吧,你小子这一身的腱子肉,老子快他娘的认不出你了,当年那没出息的样子我可是还都记得呢,怎么着,还站着,赶紧给老子沏茶,好多话等着跟你说呢。”
看着他几番忙乎之后,我和吴老板两个人各自落座,一张花梨木的长桌,两把同样材质的凳子,看得出做工考究,必定出自大师手笔。
说起这个吴老板,那可是我的老相识了,吴老板本名吴博鑫,和我年纪相仿,家史算得上显赫,他那一派古称“神箭营”,要说起这个称号,还是当年太宗李世民钦点的,老吴家这一脉的历代传人,都曾经在历史的舞台上留下过不朽的辉煌印记,光是那一手妙法追风箭,就堪称绝世无双。而如今这世道变了,像我们这些能人异士也逐渐淡出了历史的舞台,和我家一样,传到他这一代,也变成了子承父业的一脉单传。琇書網
小的时候我俩曾经在一起修行过很久,那时还是爷爷带着我俩,整天不是跋山涉水,就是林中夜猎,苦中有甜甜中有苦,现在回忆起来,若不是两门之间的种种渊源,也许如今的我,想找个靠得住的人都是难上加难了。
老吴端起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先干为敬,他放下茶杯晃悠着脑袋仔细盯着我瞅了半天,咧着大嘴呵呵一笑说到:“哎呦,我说兄弟,您这眼睛……咱是不是还得叫您一声侯爷了。”
“去去去,别他娘的瞎贫,什么侯爷不侯爷的,难不成老子还得叫你辅国大将军,都什么年代了,要点脸吧。”
“切,你小子啊,总是谦虚的不是地方,这老爷子把大印都传给你了,那可不得叫声侯爷,你啊,说话还是这么酸,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股子酸劲儿,酸的不迂腐,酸的让人听着痛快,不像我这粗人,来,喝茶,哎对了,你小子这么多年躲到哪去了,我给你们家老爷子留了一次又一次地址和电话,让你有空联系我,可你就是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赶紧跟我说说,跑哪逍遥去了?”
“哎,说来话长,逍遥就更谈不上了,逆事缠身啊,老头子几年前走了,这大印不大印的,总得有人个人扛着啊,我也是没办法,我能躲到哪去,凑合着过日子呗,你也知道,像咱们这种人,没用了,哎……不说也罢。”我长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一扬脖又是一口。
老吴砸么了两下嘴里的滋味,似乎是品着茶的浓香,也体会着我话中意味深长的慨叹,而后他转颜一笑说到:“哎,我说你啊,还是这么固执,你看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弄这么一家箭馆,要说发财谈不上,不是照样也能融入这个社会吗,你啊,就是抓着那些老理儿不放,你自己也说了,这都什么时代了,咱总得活着吧,人活着都得现实一点,往开处多想想,跟咱们那些父辈比起来,现在的日子强多了,既然咱又聚到一起了,以后可不兴总是独来独往的啊,我这就是你的家,你愿意来就常来,我巴不得你天天在这。”
我笑着摇摇头,看来这个老吴啊,还是老样子。端着茶杯,我四周环顾了下这间偌大的房间,除了远处一排靶子之外,墙上挂着的都是些各色林立的弓,有些我没见过,有些我也叫不出名字,总之是琳琅满目好不热闹。
老吴瞪着两只牛眼看着我说到:“怎么?你这玩刀的,对这些东西又感兴趣了?”
“呸,什么叫玩刀的,说话还这么不着调,不过感兴趣倒谈不上,毕竟没接触过,改天,有机会跟你好好学学,这老胳膊老腿总不动都该生锈了。”
老吴把茶杯往桌上一蹲说到:“你啊,快拉倒吧,跟我这谦虚个什么劲儿啊,就你那腿脚,就你那身法,想当年我比你大两岁,爬山就没赢过你,我可是眼睁睁看着你学会的轻功,我到今天,咳,甭说今天,到死,估摸着,我他娘也学不会,你们家老头子也够固执的,打死不传外人,想起来也真够气人的。”
“你啊,嘴下留点德吧,你们家那追风箭,不是也没让我学到个一招半式的吗?这一门归一门,瞎扯什么蛋啊,哎,对了,说起这追风箭,到你小子这不会是失传了吧,这门绝艺要说我可是二十多年没见识过了,怎么着,不来两下?”
老吴撇着眼睛对我一个劲儿的阴笑,我抄起桌上果盘里的一颗冬枣照着他就扔了过去,嘴里骂道:“你大爷的,还卖起关子来了,人渣。”
虽说我手里笔画了个动作,可这手里的冬枣却没撒手,我嘿嘿一笑,把冬枣捏在手里,大拇指向上一弹,眼瞅着这颗冬枣笔直的飞了上去,而就在此时,眼前坐着的老吴,两眼一瞪,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出个插播弹弓的姿势,右手不知从手心撵出个什么东西,往左手的两指中间一搭一扣。
只听嗖的一声,我眼看着一道流光瞬间打穿了飞在我头顶的那颗冬枣,把个冬枣在空中向后打出去一尺多远,接着,老吴二次两手合并,一搭一扣,又是搜的一声,而这一次,他瞄准的方向正是我的面门。
我不慌不忙,屁股底下稳如泰山,两只眼睛泛起淡淡的红色微光,只见一支好似银针的细小物体笔直的冲着我的两眉之间就飞了过来,赤瞳之下捕捉到的物体移动速度好似放慢了几百倍一般,我的眼球死死的跟着这支小小的物体移动着,而当它距离我的眉心不足三存的时候,却突然向右转了弯,一道弧线刚好绕过我的右耳,贴着脸颊转了过去,紧接着,又是嘣的一声,我回头再看,那颗冬枣,在我背后已经死死的被钉在了右边的柜台上,并且还在不停的打晃。
我一边起身过去查看,一边笑着说到:“行啊,你这手艺还真没丢,不过让我最痛快的,就是咱小时候玩的这点鬼把戏你竟然还没忘,哎我说,你这钉的什么东西啊,不会还是皮筋儿打树枝子吧。”
老吴此时已经走到了我身边,用手一拨那颗还在晃动的冬枣说到:“嘿嘿,牙签儿,厉害吧。”
“牙签儿?行啊,越玩越精了啊,那你手里那根弦是什么玩意儿?”
“您上眼,这叫牙线,没见过吧。”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二次坐到凳子上,咬了一口那颗被钉穿的冬枣说到:“你啊,还是这么没正文儿,牙签儿,牙线,你先看看你那大门缝儿吧,再拿这些个玩意儿瞎折腾,就关不上了。”
被我这么一说,老吴皱着眉头,用舌头舔了舔门牙,然后说到:“没有啊,我这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的,牙口没毛病啊。”
我摇摇头用手一指他腰带的地方说到:“说的是你下面那道门缝,这么大人了,拉链都不拉,像什么样子,不着调。”老吴尴尬的低头忙乎,我俩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似乎想起了许多童年的往事。
好一阵寒暄之后,我平静的对老吴说:“当年一别二十载,老子还真是挺想你的,怎奈这世事无常,我家那些逆事说起来也是没头没尾的,你这些年怎么样,看你这生意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弄的挺像那么回事的,难不成就你一个人打理这些?没娶个老婆吗?”
老吴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放下茶杯说到:“怎么可能我一个人打理这些,就我这样的,八个也弄不了这里啊,要说娶老婆嘛,我可能真走在你前面了,俩闺女,大的都上中学了,怎么样,你呢,还自己瞎晃悠呢?”
“呵呵,我啊,你就别惦记这个事了,指定比你活的久远。”
“嘿嘿,是,刚才那一下,我也算见识了,你那双兔子眼睛,倍儿红倍儿红的,跟你家老爷子当年一样,真他娘的慎人,哎对了,你刚提起我这个生意,一会得让你见个人。”
“见个人?什么意思?”
“咳,能有什么意思,你那表妹你还记得吗?”
“表妹?哪个表妹?”
“哎呦,你说你这脑子,就我表叔家那个表妹啊,娜娜,小时候咱没少一块玩,她就爱哭,你忘了?咱俩上树掏鸟蛋,回来她给咱俩起火闷熟了吃,这你都忘了?”
我突然想起当年儿时的许多往事,确实想起老吴当年的一个表妹,娜娜,没错,我对老吴说到:“我想起来了,那年你跟我爬上树打狗熊,把裤子破的光了腚,还是围着你表妹的裙子回的家,对不对。”
“咳,说那些个干嘛,我估摸着,她一会就该到了,每天她都得给我带早点,我这老肠子老肚子的,已经开始折腾了,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她就该到了。”
话说着,玻璃门一转,一个个子很高的短发姑娘推门进了屋,可她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柜台上一团乱的杂物,眉头紧皱,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到:“大早晨起来不说收拾收拾,又在这瞎聊,聊起来就没间没完的,我要不给你带个早点,自己也不说下楼去买点,干脆把你饿死得了,一身臭肉,就知道吃,你看看你折腾的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
老吴一缩脖子,冲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赶紧回应到:“哪啊,我这不是刚到没一会儿吗,刚好来个朋友,聊两句你这就到了,其实我正要收拾来着。”
“呸,收拾个屁,就知道瞎聊,不好好卖卡卖设备,光知道聊天,这店都快让你赔光了,这么早哪来的朋友啊,又是跟你喝酒的那帮狐朋狗友吧,以后没事别老往店里瞎带人啊,这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你去的那些烂酒馆儿,像什么样子啊。”
听到这里,我尴尬的低头一笑,看来我这身打扮,难免让人误会成个烂醉街边的烂酒鬼。可老吴突然一板脸,用手一拉他表妹,义正言辞的说到:“哎,别胡说,你看看这是谁来了,什么狐朋狗友乱七八糟的,没看清楚就乱说话,你好好过来看看。”
老吴的表妹娜娜,皱着眉头走到我面前,上下左右打量了好一阵,摇摇头,又倒吸了两口冷气,接着,瞪大眼睛使劲儿看了半天,又是摇摇头,最后还是我呵呵一笑打破僵局,可没等我开口说话,这娜娜却突然喊了起来:“锦源哥,你是锦源哥,我的天呐,你这是从哪来的啊,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呢,哥,哎呦,你个死人,赶紧给锦源哥拿好茶叶啊,怎么喝这个呢,这破高碎都是给你自己喝的,你还好意思拿出来招待人,快去快去。”
老吴哈哈一笑,二次换了上好的红茶,浓浓的又泡了一壶,香气扑鼻,顿时让人精神爽朗,三个人围坐在桌边,开始聊起童年的种种往事。
几番交谈之后,我才知道,老吴家的上辈早已退隐江湖多年,现在看来和普通的老百姓没什么区别,到他这一代,也算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一身好功夫无处施展,整天沉醉于酒杯之中,这家箭馆算是维持他兄妹两个人生计的来源之所,老吴负责教导这里的课程,他表妹负责弓箭的维护与调试,生意虽说不是多么火爆,也算说得过去,好在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开销本不算太大,日子过得比我强了许多。
我把这次的来意大体讲明之后,第一个表示否定的就是老吴的表妹,他坚决反对我带老吴出去参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说箭馆的生意没这个人实在经营不下去等等等等,而最最令人啼笑皆非的,却是因为不能带她一起去,而表示强烈抗议。
但终归生意不可一日无主,老吴的表妹也只好在百般无奈之中答应了我们两个的请求,本想吃个饭,收拾停当过后便即刻出发,可没想到老吴却一语点破了一件我没曾想过的事,他家祖传的那把传世宝弓体积过大,坐火车的话根本带不过去,而我打开提包,拿出我那把孤云观山之后,两个人更是你看我我看你傻了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老吴的表妹却笑着对他说到:“你啊,平时不走走脑子,你想想谁能帮你搞定这事。”
“啊?谁啊?这些个东西都是凶器,上不了火车啊,你说谁能搞定。”
“你傻啊,找狼哥啊,他那门路多广啊,让他从他那公司帮你托运过去,我估计,你俩晚点出发,夜里到沈阳,东西也差不多就到了,我再帮你准备些必要的设备,难不成你拿着馆里的靶箭头去跟人家那些个高手干仗啊,也不走走脑子。”
老吴摸着脑袋傻笑,我则在一旁羡慕他表妹的心思缜密以及人脉甚广,总之,收拾了一天的工夫,几近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俩才赶到火车站,可就在进站之前,排长队的人群中,突然有人从背后拉了我一把,我回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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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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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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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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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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