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场面还有点儿小壮观,是以这一路上时不时地会有宫女太监盯着我们这一群人看。
因为我的身份摆在这里,他们虽然是看着,但是又不敢过分明显,这种既拿眼偷看,同时又不能正大光明地瞧,想来最是难受的。
回到了承乾宫之后,早早就有小丫头将我迎了进去。
我这里刚刚坐下,那边丫头们已经伶俐地送了个手炉上来。
宫里的这些丫头,心机倒不是一定有多深,然而说起眼力劲却是彼此不分伯仲的。
我稍稍坐了一会儿,手里又拿着个暖烘烘的手炉,片刻的工夫,整个人已经不觉着有丝毫的寒冷了。
此时此刻,寝殿里只有瑞雪和玲珑还伺候在侧,说起来是伺候,倒是不如说是发呆,心知她们也是怕冷,懒得去外面。
我当然也不点破,只是任由两个人愿意站多久,就站多久。
又过了会子,我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云儿呢。”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玲珑率先开了口:“主子,云选侍的确是没有回宫,兴许是去了哪个要好的嫔妃那里了吧。”xǐυmь.℃òm
“也许吧。”我想了想,随口应道,不由轻声嘀咕:“只是这雪天路滑的,她没事儿不在自己宫里待着,偏偏要往别人跟前凑,岂不是怪哉。”
“主子。”这时就听瑞雪轻声对我道:“瑞雪留意了,倒是没见着云选侍随大伙儿一起出来,好像是留在皇后哪里了。”
“留在皇后那里。”我忍不住惊讶道。
“可能吧。”瑞雪见我惊讶的厉害,倒是也不敢确定,她沉吟一瞬,又对我道:“平日里云选侍也是常常留在皇后那里的,怎的以前也不见主子这般,为何今天会如此。”
想想也是,云儿留在皇后那里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这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偏偏是自己今天有点儿疑神疑鬼的。
“没事儿。”我赶紧摆了摆手。
“对了,今日的早膳好像还没用呢。”我忽然想起了这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闻言,瑞雪一拍脑袋,说话的工夫就要下跪,我赶紧示意她起来,笑斥道:“还不快去,想饿死我不成。”
“是是是”两人齐声应道,我再一抬眼,只见寝殿里已经是没了踪影。
我想想也实在是觉着好笑,这两个人跑这么快,就不怕一不留神闪到腰。
先前倒是不觉得,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才发现自己当真是饿了。
两人动作倒是挺快,只一瞬的工夫,一应的餐点已经通通摆了上来。
我拿着勺子,在粥碗里来回搅动,搅了会子,才慢慢尝试着要往自己嘴里面放。
我这里刚刚喝下第一口,还未及吞咽,殿门已经被人一把推开。
一惊之下,我赶紧放下了勺子,这时候玲珑已经上前,对着来人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宫女突然被打了,顿时就要流泪,我看在眼里,不冷不热地说:“怪不得玲珑打你,你当本宫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就进来了,莫不是规矩通通忘记了。”
宫女被我一吓,更是没了底气。
就见她站在那里,小脸憋得通红,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皇后娘娘那里来人传话,说是让主子快过去。”
“怎的不早说。”我顿时怒了,心想皇后这个时候来叫我去,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儿。
“主子。”那丫头刚一开口,就开始抹眼泪。
我摇头叹息,自己也真是的,看了她一眼,她才多大,自己居然还跟她发火。
“瑞雪玲珑,还不快下去准备,即刻去坤宁宫。”我赶紧对二人吩咐,这次我是随着二人一道出去的,两人这里正在吩咐小丫头们准备暖轿,我站在二人身侧道:“还有一事,以后这宫里上上下下,你们必须给我担起来,我不想瞧见以后还有这样冒失又唯诺的,一个个都给我调教好了。”
很快便准备妥当,我坐在高高的暖轿上,向坤宁宫的方向行去。
这个时候,那种不祥的预感又开始弥漫,我和皇后,乃至和后宫的其他妃子都没有什么深交,这个时候皇后忽然急着叫我过去,难道真的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刚刚我生气也不全是一时情绪失控,那个宫女答话唯唯诺诺,做事过于莽撞,皇后既已派人来了,居然连个什么事情都一无所知。
越想心里越是着急,于是口中训斥道:“还不快一些,等下皇后娘娘久等了,就有你们好看了。”
“主子,已经很快了。”瑞雪在我右侧,似是在有意安抚。
“是吗。”我冷着一张脸质疑。
“是呀主子。”这时候玲珑也说话了:“这雪天路滑,要是太快,后果不堪设想。”
我摇头苦笑:“你们看着办吧。”
大约过了两分钟,暖轿已经在坤宁宫的门口停了下来。
不等我下来,已经有丫头火急火燎的上前:“田妃娘娘,您总算是来了,快进去,快进去!”
皇后宫里的人都这样失了分寸,究竟是出了怎样的大事儿,我强自定了定神,低声问道:“怎么了,这样慌慌张张的。”
“快进去吧。”那个宫女嘴里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
我横了她一眼,领着瑞雪和玲珑走了进去。
走到寝殿门口的时候,就见边上似乎还放着——一具尸体。
那的确是一具尸体,然而因为头上蒙着白布,我也不知道是谁。
好好的皇后宫里,何以会突然多出一具尸体来,而且还放的很明显,仿佛就是要让我看见一样。
时间总是不等人的,脑中一面想着,脚下的步子,其实一点儿都没有停。
里面已经有宫人替我把门打开,我刚一进去,就觉着哪里不对,拿眼环视四周,居然朱由检也在里面,而且除了朱由检,乃至于太后张嫣,还有朱由检其他的妃子都到齐了,唯独不见云儿。
而且众人各个耷拉个脑袋,有的甚至拿起帕子,竟像是在拭泪。
我原想着是以不变应万变,到了皇后那里,先给她欠身行礼总是没错的,可是如今看到这阵势,脚下的步子也不由的停住了,一时之间真的是无措的不知如何应付。
此时此刻,我似乎已经嗅到了空气中那被极力压抑的悲哀。
“你终于是来了。”此刻发话的是朱由检。
“臣妾给皇上……”我一面说着,一面就要欠身,然而朱由检两步上前将我扶起,厉声道:“云儿快不行了,她说死之前有些话要问问你,你还不快去。”
说完之后,想来是见我木讷地站在原地,与此同时又重重推了我一把。
我一个踉跄险些就要跌倒,还好是周氏从身后扶住了我,凉凉地说:“你快进去吧,别是这会子就受不住了,日后悲伤的时日可是多了去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朱由检刚刚说的是云儿快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云儿今儿早上不是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吗,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门口的那一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儿。
“还不给朕滚进去。”朱由检吼道:“贱人,快去!”
我彻底懵了,也没有时间去想朱由检何以会对我使用贱人两个字,最近的大半年,朱由检对我都是以礼相待的,而且面对皇后的刁难,他也明里暗里的没少替我解围。
进去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我从来都没有进过产房,今日突然闻到这种味道,除了想吐也是再无其他。
我慌慌张张地抬起头,瞧了瞧四周,木踏上的云儿,面色白的就如同一张纸,被子上虽然已经遮掩了不少,然而很明显云儿的身上还在向下渗血。
这时候,云儿身边还有两个稳婆,两人皆是满头大汗,两双无神的眼睛互相对望,双手自然下垂,像是要静等云儿的流血致死。
看到这一幕,我顿时就怒了。
“怒们两个这是做什么,是要草菅人命吗?”我高声怒吼。
“田妃娘娘。”其中一人对我欠身:“事已至此,奴婢们无能为力。”
“你们还要不要自己的命了。”我伸手指着他们,口不择言。
“奴婢们无能为力,娘娘还是抓紧时间吧。”另一个人两手一摊,淡淡道。
“你们下去。”说话的居然是云儿,她似乎是耗费了全身很大的力气。
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我赶紧走到云儿身边,尽可能地凑近她:“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洛英。”云儿的声音细弱蚊蝇,我听得不是很真切。
“你说什么。”我拼命吸着鼻子,又努力凑近了一些。
“洛英,是你吗。”云儿这次显然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忽然觉得耳边热热的,用手一摸,就见一手的血红色,原来是云儿吐血了。
“云儿,我是洛英,我是洛英所以才会一直容忍你,一直为你考虑,不论你怎样对我,我都会一如既往的护着你的。”
几乎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喊出了我的名字,我究竟应该是高兴呢还是悲伤呢,我强迫自己不要流泪,可是泪水还是不可抑制地往下流。
“云儿。”我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唤她。
“小姐。”云儿低低应了一声:“对不起。”
听见云儿对我说对不起,心里更加是如打翻了五味瓶,特不是滋味。
“别说了,我不怪你。”我见云儿说话实在是费力,于是从身上抽了帕子下来,替云儿擦拭嘴角的血迹。
“没用的。”云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许胡说。”我泣不成声,说着自欺欺人的美丽谎言。
然而嘴角的血迹却是越来越多,一张小小的丝帕很快已经被血色染得通红,活像绽开的一朵红花,呈现着妖艳而致命的光泽。
“求——你——”云儿一字一句道,说话的工夫又吐了一大口血:“一件事儿。”
“说吧,我什么都答应你,就是几千件几万件,我也给你一一办妥。”我别过脸去,不敢再多看云儿一眼,口中依然在机械地应答着。
我忽然觉得刚刚自己的话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没想到自己此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终其一生与皇后为敌。”云儿郑重道。’
“为什么。”我的情绪近乎失控,不停地重复。
“因为是她害了我,她给我喝的安胎药有问题。”云儿顿了好一会子,又勉强地开口:“但是她会嫁祸给你。”
“怎么会呢。”我彻底懵了,自问这一年不论是云儿还是与皇后的接触都是很有限的,怎的会将我牵扯其中。
“我还没说完。”云儿剧烈地咳嗽着:“皇后其实一直就想对付我,她说我出身实在是卑微,纵然是有了骨肉,将来也别想平安长大,所以她就威胁我喝下打胎药,她承诺只要我死了,就会追封我为妃子,到时候女儿也就可以保全了。”
“你糊涂啊。”我听了以后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努力平复情绪对云儿道:“你怕什么,到时候不是还有我吗,难道我们二人齐心还保护不了一个孩子吗。”
她这是何苦呢,平白把自己的一条性命给搭了进去。
“你斗不过皇后。”
“谁说的。”我这话说的其实也很没底气。
“对——不——起。”
我再度看向云儿的时候,她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
云儿就这样死了,我也在一瞬间瘫软在地,双手依旧无比眷恋地扶着床沿——嚎啕大哭。
外间隐约听见朱由检清冷的声音:“来人,赐斟酒。”
“皇上饶命,您不是说了这都是田妃娘娘一手策划的吗。”其中一个稳婆还在极力申辩。
“你知道的太多了。”朱由检轻声叹息:“还不带下去赐毒酒。”
我缓缓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准备迎接着外间一众人等的口诛笔伐。
云儿说她的死会嫁祸到我身上,想必外面的一群人已经有了十足十的证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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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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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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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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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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