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你闹够了没有。”两边的肩膀被那人强拉着转过来,透过湿润的眼眸,渐渐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那是一张比起张嫣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憔悴容颜,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样子,脸上还可以辨出清晰的泪痕。
“慧慧。”我的声音突然也变得沙哑起来,“是你吗。”
我从未想过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会来见我。
我和她之间,不是在我和朱由检双手交握的时候,在她那堪比千年寒冰的眸子定格了这个画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分道扬镳吗。
她现在来找我,着实太出乎我的意料。m.χIùmЬ.CǒM
“慧慧。”
“我问你一件事儿好不好。”慧慧显得很平静,只是伸手将我拉向一边,“这些年我对你如何。”
“你对我自然是没有话说,你是这宫里对我最好的一个人,如果说还有另一个人便是皇上。”思绪不停地转动,勉强让自己回忆起以前的种种,“当年你在宴会上刻意打翻了我奉上的一大杯酒,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为了不让我成为皇上的妃子。”
“因为一旦你成为皇上的妃子,我就会感到难受,你懂吗。我可以去害别人,可是对于你真的是下不了手。”她打断我的话,冷言冷语道。
我的情绪还是在这一刻被她点燃,尽管那语气听着是何其的冰冷刺骨。
“你当然有你的私心,但是这无疑是帮助了我。”我冷静地分析道:“反正我是不愿入宫为妃的,尽管后来我才明白我的家世,哪里适合做区区一个管事姑姑,这样我的父亲脸上会挂不住的。”
慧慧听得很入神,神情竟然显得有些微呆滞。
“你的这个父亲认得倒真是挺快。”
我没有理会她言语里的嘲讽之意,接着道:“如果没有孙承宗的这一层关系在内,那我必然不会得到皇后的照拂。”想起之前有人告诉过自己,皇后起初的照拂也是对自己“委屈”的一种变相弥补。“同样的,你若不是客映月又岂会获得先皇的青睐有加。从某种程度上说,历史在帮助我们的同时,却又在不经意间带给我们这样或那样的伤悲以及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
慧慧本还算得上平静的面庞,终于在听见我这样一句极度到位的话之后,变得闪烁不定,她脚步微动,用手指着我,声音颤巍巍的在寂静夜色下显得格外恐怖:“你还真是能说会道,你看的好透彻,你都可以去佛寺里给那些香客做讲师,专门为他们化解红尘中的是是非非了。”
“你说笑了。”我这哪里是能说会道,不过是情绪在无形之中被她的话语所牵动,一气呵成了一些自己读起来都感到难懂的所谓道理罢了。
“慧慧,就像你会有自己的私心一样,我又何尝不是呢,难道我目下的所作所为还要向你解释吗。”前面的话说的再是天花乱坠,唯有这一句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别再说了。”她忽然哭出声来,那样恐惧的声音令我脑中一片空白,以至于现在我只能想出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词语加以形容。
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我并没有用它来思考应该怎样应对慧慧哭泣,而是转头看向寝殿,里头依然是灯火通明,依然是哭声一片,想必慧慧的哭声也会被这哭声所淹没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在这样一个“人人为己”的时代背景下,曾经单纯的自己也在慢慢发生着改变。这个道理我明白,慧慧想必更明白,但是把彼此的心思一旦捅破,就必然会给彼此带来无穷无尽的悲伤和裂痕。
我和慧慧的区别就在于,慧慧比我更加适应在这个时代背景下生存。
曾几何时慧慧也像我一样是感性与理性叠加的动物,可是长期的生活最终磨平了那一层感性,现下的她淡定而无所惧怕,即便是面对几乎不可逆转的历史宿命亦是如此。
“你的作法我当然明白,其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你记好一点,我很清楚历史。命运总是把握在自己的手上,能不能把握的住机会,那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个人的造化。”
那我的造化又会是怎样的呢,她知道历史,我也知道历史,她说的似是胜券在握,反观我却还是满脑子的不知所措。
这就是——生活阅历上无可弥补的差距。
“慧慧。”我试探着喊了一声,结果居然是没有反应。
睁大眼睛,漫无目的地向四周望去,不仅没有看见慧慧,更加没有见到一个宫女模样的人。那先前张嫣分明就是要我回去休息的。
拖着疲累的身躯,踩着寝殿边上的青石板,然后席地而坐,后背倚在殿门上,从上到下冰冰凉凉的。坐下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反正众妃守灵,也是需要一个宫女守夜的,于是我便索性不再挪动身子。
困意渐渐上涌,倚在门边上,呼吸也变得粗重。
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停过,我真是累极了。
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忽然觉着自己的身子有种轻飘飘的感觉,我好像是被人抱了起来。
紧接着,隐隐约约的还听见张嫣的声音,声音不高不低,我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见。
这个抱我的人究竟是谁,眼睛就如灌了铅一般怎么也睁不开,上下眼皮定格住的是毫无渐变的黑暗。不过转念又一想,张嫣无论如何是不会害我的,那个人既然都和张嫣说上话了,那必然也是不会害我的。
戒备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那人将我拦腰抱起,身子两头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意识凌乱间,我似是想起了中学时代在单杠上倒挂金钩的感觉,索性任由他抱着,他脚下的步子不快不慢也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去哪儿呢。
“呃!”我不由得低呼了一声,身子被人很随意地摔在了床上,那床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柔软,整个背脊被刚刚的撞击弄得生疼。
眼前不再似之前那样黑暗,屋内应是点了不少烛火,纵使眼睛闭着,还是能够感受到有丝丝光影穿过眼皮,令我闭着的双眼所感知到的不再是漆黑一片。
说来也是奇怪,莫名其妙地被人抱来这里,那人也就跟着消失了,不过可以躺在床上睡一觉总是好的。
正当我呼呼大睡的时候,忽觉得脸上凉凉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乱晃,像是要摆脱面上的那股子冰凉。
心中的好奇心也渐渐替代了先前的困意,我忽然双眼大睁,所见所闻,不仅把自己吓了一跳,更是也连带着把正在恶作剧的朱由检给吓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与此同时就见朱由检的手上正一手拿着砚台,一手拿着毛笔,面色狰狞地在我脸上比划。真是要命,这个家伙是十七八岁不是七八岁呀。我第一时间坐直身子,然后敏捷地一把夺过砚台,重重地摔在地上:“你做什么呀,都快二十的人了,还弄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看来你是不要命了,连朕的东西都敢摔。”
呵呵,还真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才一会儿工夫啊,就改称朕了,阶级矛盾就是被这种人搞出来的,难道你就不担心自己的皇位坐不稳吗。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去理他。
“姐姐,你生气了。”他那充满邪魅的笑意,不是迷人而是很欠揍。
后背顿时冷汗直冒,想了想道:“你还是称朕来的好,姐姐,洛英可是受不起,弄的别人还以为我是你皇姐呢。”
“既然你不是我皇姐,那你为何还一直用个你字。”
我直摇头,对眼前的新君朱由检哪里可以用“你”来称呼。
他这还不算完,又接着挑我的错处:“既然你不是我皇姐,谁允许你一直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的。”
哦,我好像还忘了行礼,我赶紧走下床,懒洋洋地对着朱由检,要欠身行礼,这时候他忽然推了我一把,我惊叫了一声,身子在顷刻间失去平衡,接着又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再往下便是不折不扣的一次硬着陆。
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撞翻了满满的一瓶墨汁,月白色的宫女装算是彻底报废了,这墨汁有的还较为集中,有的却是很分散,我如今的样子,俨然一只斑点狗。
面前的朱由检还是如原先一般的淡漠表情,我是彻底被激怒了,我管你是谁呢,传出去也不怕笑话,哥哥刚刚驾崩,夜里头就忙着调戏一个宫女。
毕竟是皇帝,再怎么生气也不敢真对他怎么不客气,再说到时候吃亏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脑子微动,瞬时有了主意,我强迫自己把满腔的愤怒全部压抑在心底,还给他一个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脸:“皇上,你装够了没有,洛英知道皇上心思深沉,可是皇上为何留给洛英的总是一副长不大的孩童模样。”
“装。”朱由检讪讪笑着:“朕装什么。”
“洛英不管你在装什么,总之皇上心里清楚。”我索性别过脸,也不顾衣服上全是墨汁,直接躺了上去,你爱怎么装是你的自由,我现在要睡觉也是我的自由。
“你给我起来。”他似乎意识到床榻要被墨汁给污染了,就在我刚刚接触到床的一瞬间,他很是粗鲁地将我拉了起来,这个家伙的劲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幸好自己刚刚没有想去揍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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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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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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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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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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