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似机关枪一般,一刻不停地把话说了出来。
那名宫女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眼中似是正流转着几滴快要溢出的泪水来,骤然间,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无数双诧异的眼睛纷纷盯在了我的身上,这其中有我认识的宫女,也有我不认识的宫女,无数道或熟悉或陌生的目光全部汇聚到了我的身上,要是换做从前,我怕是会害羞地低下头,然后急不可耐地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今天我却没有丝毫想躲避的意思。
我深吸了一口气,罕见地展现出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淡定与从容,对那个快要哭鼻子的宫女冷声道:“还不让开。”
就见那个宫女,双眸在一瞬间变得暗淡,然后又由暗淡转向了一个更恐怖的状态——空洞。对于这种眼神,对于我所用的这个形容词,我的记忆似乎可以追溯到先前自己看天空的时候,心中流动着的那种感觉。
我不去理会她那因为一时害怕所展现出的空洞眼神,也不去理会身后众人或惊讶或鄙夷的目光,此情此景之下,这些我都顾不上,我要赶紧进去看看他是否平安。
这想必是我第一次对宫女发火,因为我是孙承宗的养女,因为我的背后始终有奉圣夫人在撑腰,所以我可以不顾一切,虽说数日里我一直低调行事,但是这一次,为了他我也只能放肆一回了。xiumb.com
我加快步字,走入了寝殿,但是令我无比吃惊的是——门口的宫女居然帮我挑起了帘子。朱由校斜倚在榻上,脸色极为苍白,一只手极度无力地垂了下来,一旁的太医正半蹲着身子,以就着皇帝手的高度,正隔着一块儿金色的帕子,凝神把着脉。一位我并不认识的妃子,手捧药碗,对着手中的勺子轻轻吹气,看着动作无疑是在喂朱由校喂药呢。
朱由校双眼微闭,脸色苍白,干裂的嘴唇都起了皮,他静静地躺在榻上,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未醒,淡淡的烛光投射在他苍白的脸上,黄色的烛光,人脸泛着的天然苍白之色,黄与白机械叠加般地呈现在他的脸上,这样的他好让人心痛。
忽地,一阵酸涩从鼻尖愈来愈快地向上蔓延,视线里的黄色烛光也慢慢变得模糊,我似乎就快要流泪了。然而就在我进来的一那一刻,寝殿中的一切在骤然间趋于停滞。没有人在意到我突兀的到来,也没有人向我投以惊诧的目光,时间在寝殿里无声无息地流逝,周遭的一切不知何时正被一种叫做无言的怪异感觉所笼罩。
恍恍惚惚的,我似是还听见了泪水打湿地面的声音,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一定是幻听了。
我为什么见着他会想哭,熟悉历史的我明明知道他这一次会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可我还是不能自已地想落泪。原先在外头的那份傲慢和霸气究竟哪里去了,还是说我一见到他气势上立马弱了几分,我不是一直都把他当做哥哥吗,可我目下表露无遗的担心,似乎是在告诉自己——其实我一直没把他当做哥哥,我对他的这种担心难道不是远远超过了兄妹之间的情谊吗。
我心里明白,但却是无怨无悔。现在我才算是悟出点道道,什么逃避什么装矜持,这只会让你失去真心待自己的人——友人也好,爱人也罢,皆是如此!
殿外那不管不顾的霸气一吼,显然耗费了我近乎全部的勇气,所以这时的我,面对此刻的沉默无言,再是没有丝毫扭转的办法了。
“洛英。”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意,绽开在朱由校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最是纯粹的笑意,此刻却显得苦涩而扭曲。
我不禁叹了口气,又向榻子的方向稍稍挪了两步,抬眼打量着朱由校,朱由校嘴巴微张,似是要说什么,我却在此时懦弱地低下了头,因为再多看他一眼,我都有泪奔的危险,我绝对不能在他面前落泪。
“你怕是把自己当成正宫娘娘了吧。”伴随着几声咳嗽,他干涩的嗓音依然在坚持着说话,“你不应该是在寿康宫才对嘛,怎么会来这里。”
我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脑中乱极了,我该怎么向他解释,难不成和他说我知道历史,知道你这次游湖一定会落水,所以我特地赶来看你,结果就真的撞上了这件事儿。
又是几声激烈的咳嗽声,下意识地拿眼瞄了下朱由校,他的胸口不断的起伏,几声咳嗽以后,连带着他口中的药也都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太医上前替他搭脉,就见那个本就一脸凝重相的老家伙,在搭脉之后脸色愈发的凝重,脸上的两小撮眉毛,干脆都是要拧成了麻花。
“怎么回事儿。”看着他愈发沉重的表情,我终究是出言打破了这久违的沉寂,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种我们谁也不愿意见到的境遇之下,以这样一种突兀的方式。
老太医的手缓缓从朱由校手上移开,扶着木榻的边缘,极为艰难地站了起来,这时我才留意到他的额角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皇上还好吧。”即便自己深知历史的走向,可是试问在这样一种氛围之下,谁又能保持固有的淡定和从容呢。我或许知道结果,却对其中的过程是一无所知,而唯有过程才是最惊心动魄的。
太医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张口道,似乎每吐出一个字都是那样的费力,“皇上身子本就孱弱,今日游湖落水,身子长时间在凉水中浸泡本就严重伤了身子。按说皇上应该……”他顿了一下,向我使了个极为古怪的眼色,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太医快往下说呀。”一边服侍的妃子低声开了口,声音里还透着凝重的倦意。
“按说皇上刚刚回宫应该静养,可是姑娘忽然强闯进来,皇上因此而受了惊吓。”闻言我的面色瞬间也变得苍白,看来我这是帮倒忙了,心下虽然无比愧疚,但错已铸成,再是没有重来的可能。
倘若当时不进来,想必之后会内疚。
可即使进来了,我仍是会内疚无比,这会儿才发现,结局早早注定,我怎么做都是徒劳,都会感到愧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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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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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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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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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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