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些了吗?”
虽已睁开眼,但他却还有些虚弱。
“好些了!”他声音仍旧有些嘶哑。
“以后,别站在别人家屋外了!会生病的!”俊儿暖心的话,虽稚气,但亦是我想说的。我只随他去吧,小人儿心总是善意的。
梓翊只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对俊儿的喜爱。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他身体已无大碍,但他却依旧每日和俊儿在一起,形影不离。真真是父子,感情深得很,连我这娘亲也要吃醋了。
想赶他走,无奈这海棠林,这木屋,连同这木屋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是主人。我断然不敢以女主人自居,唯恐他生出什么错觉。只好由着他住在这海棠林里。与他同吃,同住,日日都见得着,日日都会擦肩。但我却始终不与他说一句话,而他亦是不对我说什么。日子便这样尴尬地过着。
一日,我正在屋内小憩听见屋外,他与俊儿问话:“俊儿,你父君呢?怎不见他?”这定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想晓得的。他这么问,我并未出门制止俊儿。
“我父君,我也不晓得他在哪儿?我问娘亲,我父君是谁,她却总不肯说。我便去问烈焰,听烈焰说,我娘亲到那云岩洞之时,腹中就已怀了我。我也不知道谁是我父君?只是这几百年里,娘亲总会在梦中唤一个人的名字?”
“谁的名字?”
“梓翊,你可认识他?你若认识他,定告知他,我娘亲甚是思念他!”
屋内,我已气绝,这孩儿怎如此不顾娘亲颜面,我且假装寐着。
“梓翊,便是我!”
“啊!是你!”
话到此处,想必梓翊已知晓,俊儿就是自己的骨肉。
梓翊对俊儿说:“你去找烈焰,我一会儿再与你一同玩。”
俊儿蹦蹦跳跳走开了,梓翊便转身进了屋。
“莹莹,我知道你并未睡着,我只想与你确认一下,俊儿可是我的骨肉?”梓翊欣喜地问道。
我背对着他,一句话也没说。他便缓步来到床榻前,坐下自顾自地说道:“俊儿说你在进入云岩洞,腹中就已怀了他,是真的吗?这么想来,俊儿确是你与我的骨肉!莹莹,谢谢你为我生下如此可人的孩儿!”
“俊儿他不是你的……”
我刚翻转身子,话未说完,梓翊便扑了过来,将我压住,随后他那炙热的唇吻住了我的唇。我无法抗拒,亦无力反抗,我臣服在他的柔情与狂野中。一切只在不言中,俊儿是他的孩儿,我无法遮掩这事实。
梓翊在我耳边低语:“莹莹,这五百年,我日日思你,夜夜想你,近乎发狂!”说着又是一阵雨滴似的吻落在我的脖间。
一阵狂吻之后,梓翊终于放开了我!
他将我抱在怀中,柔声说道:
“莹莹,答应我,以后的日子,让我陪你们度过,让我护你们母子周全。”
我未点头,亦未摇头,我不知道他是否能护我母子周全,我不敢奢望。贵为仙界三殿下的他,真的能一直陪着我,陪着我们的俊儿吗?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敢应声。
是的,后面的几日,梓翊未食言,真真陪我与俊儿到凡间游览。凡间的山水河川,闹市巷口皆有我们的身影。俊儿都有些乐不思蜀了,便日日吵着,要在这凡间住下。
梓翊倒也乐意陪着他瞎胡闹,“俊儿,待我处理好所有公务,定寻一处府邸,与你,你娘亲同住。那时我便日日陪在你们身边,带你日日去赏灯放纸鸢,俊儿,那样可好?”
俊儿听梓翊这么说,自然是欢喜的,我却只是笑而不语。如此美好的向往,论谁都不会拒绝。但这仅是个念想而已,并不作数。
我们就这样在凡间闲逛了好多日。待回到那海棠林的时候,海棠花已片片坠落,真真是花无百日红。这落红竟都从枝头飘落,走在这落红漫天的海棠林里,我感慨万千。美好的,终究有一日会走到尽头,不管你有多留恋,它依旧随风去了,飘散得无影无踪。
当我们走进海棠林,那阿柯却出现了,我知道他定是有事找梓翊,便做赏花样,走开了。
我看着这片缤纷的粉色林子,眼泪却在眼眶里转着。看到阿柯,我就可以断定,我与他又要分开了。伤感的情绪在我的心间肆意。琇書網
我暗自神伤时,梓翊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温柔地抓住我的双肩,眼底盛满情深,“莹莹,等我几日,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定日日陪着你与我们的俊儿,陪你们看繁花流水,看皓月当空,看菏泽大地。到那时,我定与你们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却要在此刻道别!但这一日,终究是要来的,躲也躲不过。现在分离,是为了永不分离么?我只冷冷一笑,什么誓言,盟约只不过是这些虚无缥缈的念想和托词。于我毫无意义,我亦不想将它们放在心上。
而梓翊似乎知晓我的心,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在我额间轻轻一吻,继而说道:“莹莹,我爱你!唯爱你一人!”
这话,原是他第一次说,我内心涌动着蜜意与不舍,多想叫他留下,可却无法说出口。他是仙界的三殿下,我左右不过只是一个他爱着的女人,却永远左右不了,他与仙界的联系。
花,依旧,一片片,飘飞着,落了一地。花告别了枝,却在他的脚下匍匐,她终究是舍不得这让她依恋的枝,宁愿化成春泥也要与他在一起。我便是如此,虽心中充满怨念,但心却是与他一处的,愿卑微地匍匐在他的脚下,只因为我爱他。
那飘落的海棠亦落在我与他的身上,那般的美,又那般的孤独,一片,一片写满了离别。
海棠林依旧散发着沁鼻的香,只是这昔日能让我愉快欢喜的香,此时却无法让心愉悦,欢喜。我的眉眼间不见喜悦的光,却只有离别的愁。
他轻轻捧起我的脸,指尖的温柔在我的脸上荡漾开来。
“莹莹,等我,我一定会再回到你身边的!等我!”
他自是离开了,仿佛从未出现在这片海棠林。他也好像随这飘飞的花瓣,去了遥远的地方。
每日我怅然若失地站在海棠树下,任花飞花落,风起风停,云展云舒,日出日落,却不见他回归的身影。但依旧日日翘首以盼,却日日失望。
五年,我在这海棠林里等了他五年,他竟还未出现,这份痴等,依旧是无果的。
我与俊儿,烈焰在这海棠林后,寻到了一方池水,便在这清零的水畔支起了一座茅草小亭。
看惯了繁花,有些倦怠,我便时常一人来到这池水旁,看看水中的鱼儿,看看水中自己的倒影,看看池水旁缤纷的落英。时光依旧美好如初。
只是我已记不得,自己在这池边度过多少个春秋冬夏。直到这池边白雪皑皑的一日,我静站亭间,独自落泪之时,却听见那海棠林里传来的声音,“莹莹,莹莹,你在何处,在何处?”
是梓翊,是他,是他来寻我了,他未曾食言,他果真归来了?
那声音仍旧在海棠林上空盘旋,“莹莹,你在何处,俊儿,何在?”声音里满是焦急和期待。
今日,烈焰带着俊儿去凡间了,自然不可能应声。而我竟哽咽了,五年的漫长等待之后,才换来今日的相见,悲喜交加之时,我却泪流满面,无法出声。心底却在默默地喊着“梓翊君,我在这儿,你的莹莹在这儿,在这儿!”任我怎么在心底怎么呼喊,他似乎并未听到。或许是我与他心无灵犀吧!我有些绝望了!
也许是他并不知晓这海棠林之后,还有那么一处绝美的池景,他竟生生在那海棠林里,转了许久,喊了许久,他的声音也时近时远。最后,渐渐消失了。
看着茫茫的白雪,我只是默默地流泪,看着那方在白雪中静谧的池水,却泪眼迷蒙。
想来定是我与他无缘,他竟生生地离开了,与我这般擦肩而过。我后悔自己不呆在那海棠林里,不呆在他会出现的地方,竟呆在这池水畔,与他不得相见。他寻不到我,定是会心失望地离去了。我为何不大声地应一声,或者他就能找到我了呢?可他为何就只在那海棠林里寻,不到处,走走,看看,或者就寻到池边了呢?我的心痛苦,且煎熬,泪依旧流个不止。
我自悲伤着自己的悲伤,却不曾想一双结实的臂膀从背后将我环住。
一个那般熟悉,温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莹莹,你可知,你让我找得好生辛苦!我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你了!我以为你为了不见我,就不在这林子里住了!我以为我再也寻不到你了!幸而,我没有放弃,在此处寻到了你!”
他的声音那样的柔和,好听,幸好他没有放弃,幸好他寻到了我,幸好他与我心有灵犀。
我轻轻转过身,眼中万千深情,浓意,“梓翊,我,我……”那二字,我竟说不出口,却羞得一脸绯红和灼热。
“你,怎么了?莹莹!”梓翊那般柔情地看着我。
我便低头垂目,轻轻说了声“我爱你!”
那梓翊听了,深深地在我的额间长长地一吻,嘴角却绽开了花。他将我紧紧拥住,好像怕再失去我,我亦是怕失去了他,也紧紧拥住了他。
我将头埋在他结实的胸膛里,轻声问道:“梓翊君,是怎晓得,我在这池水边的?”
梓翊柔声说道:“不管是如何寻到你的,从今日起,我是断断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的。我定要时时刻刻看着你,护着你,生生世世都与你不离不弃。”
他说出的字字句句那般暖心,我愿意被他看着,护着,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梓翊又继续平静地说道:“我在海棠林里寻了半日,喊了半日,却不见你,俊儿,亦或者是那烈焰。我便深深地失望了,我跪倒在雪地里,锤着那皑皑白雪,恨自己晚了一步,迟了一步。让你生生等了五年,我却此时才来,寻你和俊儿。我想我定是要失去你们母子了。就当我在那海棠林里彻底绝望之时,我却发现这雪地里竟有另外一串细小的足迹,仔细看,并不像俊儿,亦或是那烈焰的,我便猜想,定是莹莹你的。于是,我欣喜地寻着这足迹,走了过来,却见你在这亭子里垂泪。莹莹,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等我!”
听着他的话,我的眼泪又出来了,他轻轻地为我拭去眼角的泪,心疼地说:“莹莹,以后,不许再哭,知道么?你哭,我的心也跟着再哭!”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依在他的怀里。
雪,仍在下,一片,一片,漫天飞舞,落了一地。白了我与梓翊的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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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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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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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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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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