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终于在王曳的口中了解到,这药圣谷隔着中间的湖泊有两间楼,他住在这边,叶予怀住在另一边,自从入春之后,他在药房里忙得不可开交,而叶予怀也整天在外面跑,找找其他季节难得一见的药材之类,这才有了将他救回来的这件事。
虽说见不到叶予怀,心中便没有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难题,可赵子迟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那天她在门口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不想做什么妹妹,是啊,他们两个谁都明白,可为什么自己什么都要强,却只有这一件始终踏不出第一步呢?他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勇敢一些,他们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
“你是怕自己拖累了那丫头吧?”
赵子迟没有想到王曳会冷不丁说出这种话,虽然没头没尾,他却是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是啊,他就是因为害怕才不敢面对,明明只要有人开口就能将这件事轻松解决,父亲那边他虽然不支持,可如果这是他跟叶予怀的选择,想必他就算不支持也不会太反对吧,他是个胆小表,因为害怕得到了之后终有一天会将她弄丢,才一直不敢余越这一步。
王曳没有说自己是怎么看出他们之间关系的,他只笑眯眯得递过来一包东西:
“去吧,把这东西给她,就说是我给她特意配的,你也好好跟她说说,因为仗着年轻而失去的东西,就算有朝一日有机会再次得到也是物是人非,不如珍惜当下,将来的事谁都没法预料,两个人的力量始终大过一个人,所以别什么事都闷着,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将那小丫头带出去,她在这里虽然开心,却只能终日对着我这个老头子,不免寂寞啊!”
赵子迟听完这一番话,心中仿佛投下一颗石子,原本平静的湖面里面碎成了一圈圈波纹,原来他将所有事都看得这么清楚,他还以为他们之间的事情谁都不明白,看来父亲也是看得清楚才刻意让他避开怀儿。
他点头道了声谢,拎着手中物件往湖边走去,另一面是更小一些的一栋竹楼,高高的吊脚,门轻轻关着,不知叶予怀在不在里面,但是王曳既然让他来,想必她自然是在屋里的。
他轻叩门扉,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正当他想是不是应该直接开门进去的时候,叶予怀终于将门打开,她今日穿着一身素白的棉布长裙,头发随意散在脑后,出尘脱俗,在这药圣谷仿若仙子一般,如果不是他心中有私心,想与她长相厮守,她这样的人,再合适这里不过。
“老先生让我带来给你。”
叶予怀看了眼他手中的一小包东西,大概是几日前的灵芝被他切了片,当时他说弄好了给她送来,这好歹是她发现的东西,可她一个小丫头要这灵芝干什么,不如留在这药圣谷里,也让他入了药,将来出谷还能救人。
她侧身让赵子迟进门,屋内燃着淡淡的香,赵子迟闻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是草药,你要是不喜欢,我熄了便是。”
叶予怀见他微微皱着眉,想他大概是不习惯这屋里的味道,药圣谷遍地是温泉,处处是草药,她偶然发现这里某种草竟然有驱蚊的作用,而且味道清甜,闻起来像是某种花香,于是便晒了些在房中燃着,这里气候湿热,蚊虫多,自从有了这玩意儿倒是让她省心不少。m.χIùmЬ.CǒM
“没,我很喜欢。”
叶予怀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她想着这人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说不定今次来找自己不过是寻了个送药的名头来跟自己辞行的也未可知,他们好歹多年兄妹一场,自己是不会出药圣谷了,他要走,她却是无论如何都该相送一场的。
于是当下便取了一旁柜子里的一坛子酒,那是入春时一时兴起用门前的桃花酿的,取了个十分庸俗的名字叫桃花酿,却不知味道如何,只不过做了小小两坛子,原本打算好了送一坛给师父,去年埋在树下的那一坛早空了,这桃花酿虽然庸俗却也是她一番心意,只是没想到今儿倒先用上了。
赵子迟见她找了酒坛子跟杯子,似乎是打算跟自己对饮几杯,心里颇为惊异。
“怀儿……你?”
叶予怀不说话,将酒杯高高举起:
“预祝王爷此番万事顺利,叶予怀在此先干为敬!”
短短一句话,不过几个字而已,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全部砸在赵子迟心里,一句王爷就将两个人的距离生生划开了一条线,她最能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所以才特意挑了最软的那一根,狠狠扎进去,毫不留情,谁说女人心软,谁说叶予怀心软,她是想让两个人谁都痛彻心扉,将来即使再不相逢也总能彼此记挂。
他多想说一句我不是什么王爷,或者狡辩一番也好,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谁说他不是王爷,他分明就是长留王没有错,他这次来这里也不是特意来寻叶予怀的,不过是他机缘巧合掉落在这谷底才有了现在这一切,也不知南寒霜是否已经寻到入口,那悬崖定然高耸异常,不然以他的身手,就算当时身中剧毒也不至于会不省人事这么多天。
“你明知我……”
叶予怀充耳不闻,只将自己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又满上了一杯,再次高举:
“王爷既然已经决定又何必扭扭捏捏,在战场上可不能如此,怀儿再祝王爷出征凯捷!”
又是仰头咕噜一声吞入腹中,她没想自己一时兴起用桃花酿的这酒味道还真不赖,桃花清香带着并不浓烈的酒精味,在唇齿间留下的味道让人十分陶醉,早知道味道不错当时就该多酿几坛的,现在这季节,就算是药圣谷也没多少桃花了,看来想再喝只能等到明年了。
只是明年,她还在桃花谷,那赵子迟又会在哪里呢?
赵子迟望着叶予怀仰头喝了一杯又一杯,他从没见过她喝酒,小时候就算她再像男孩子也不曾有酗酒的恶心,娘亲是断然不会容许她在人前喝成这副东倒西歪的样子。
他原本想伸手劝阻,可明明就是自己不对,他又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拦她放纵,不过是几杯酒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他举起酒杯也将那清淡的酒水一股脑儿倒入口中,淡淡的清香顺着喉咙来到胃部。
他仿佛看见当年叶府东厢里那一片桃花林,叶予怀总喜欢望着他们发呆,或者一个人躲在亭子静静赏花,那时候她也喜欢缠着自己教她功夫,却没有一次能认真学,总是善变不说还总半途而废,以至于后来他入宫的时候她都没有学会一整套拳法,更别说她总嚷着要学的轻功了,恐怕连只蝴蝶都追不上,飞檐走壁更不过是她心中一个梦想了。
他应该感谢父亲母亲才是,若不是他们,他也不会有无忧无虑的童年,跟一个天真烂漫的妹妹,虽然现在回忆起来,脑中颇多苦涩,当年却还是过得十分开怀。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只闷头一杯接着一杯各自喝空眼前的酒杯,直到桌上两小坛子酒都空了,叶予怀伸手再去倒发现坛子空空如也她才回过神来,她今年新学来的桃花酿竟然就这么被喝空了,而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叶予怀站起身来,想去找杯水来喝,这桃花酿虽然口味独特,味道清甜,后劲儿却还不小,喝进去的时候不觉得,她一停下来才发现喉咙有些干涩,她知道自己是喝醉了才会口干舌燥,可没想到才一起身竟然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有赵子迟在另一边慌忙起身扶住了她。
叶予怀轻轻拂开他搭在自己肩膀的双手,正要开口说声谢谢,却不知为何他的双手不禁没有松开还握得更紧了些,她不解地抬头,眼睛似乎氤氲着一层水汽,连望出去看到的赵子迟都是一片模糊,她脸上扯了个自以为不差的笑容,没想到自己也有喝醉的一天,明明连娘亲过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过,现在却因为他昨日一句永远是她的哥哥而伤心不已。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要是当初知道他们现在会走到这步田地,她又怎么会将所有情绪写在脸上,还不如在叶府乖乖装她的千金小姐,躲在药房里永远不出门才好。
叶予怀加重手上的力道,她脸上已经有些恼怒,这人怎么抓着自己不放,他难道就没有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去找水喝吗?况且她不过是有点微醺而已,并没有真正烂醉,不过区区几步路,茶杯茶壶就在一旁柜子上,根本不用他这么大力得扶着!
如此尝试了几次终究没能拂开肩膀上的双手,叶予怀再次抬头,十分不爽得瞪着眼前的赵子迟,虽然她看不清他脸上模糊的表情,可隐隐约约似乎见到他笑了,那笑容如此明亮,如此温暖人心,仿佛冬日清晨第一抹阳光刺破她眼前的重重迷雾将她笼罩在内。
她愣愣得站着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脸上怪异的表情,却不想眼前这人突然将她脑袋掰了过来,紧接着是凑过来的脑袋,以及唇瓣上柔软的触感,叶予怀脑袋轰得一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是赵子迟突然倾身吻了她的时候,他灵活的舌尖已经倾入她的口腔,灵活得仿佛一条蛇,带着刚刚入肚的那两坛桃花酿特有的清香,将她原本想推开他的理智全部拆吃入腹。
叶予怀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明明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可他竟然这么肆意妄为得吻了自己,扣着她肩膀的那双手紧紧得掌控着她的身体不让她逃开,有那么一瞬间叶予怀深知想着,如果她的人生也能被这么掌控着就好了,那么她再也不用思考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下去,只不过这个掌控的人不是谁都可以。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子迟似乎终于醒悟过来,轻轻放开叶予怀的肩膀,叶予怀知道这时候破口大骂太毁气氛,可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侵犯了的人,她总该说点什么来表明自己的状态,却没有想到又被赵子迟抢先了一步,他说:
“怀儿,跟我走吧,我此生也不过只想娶你一人而已。”
叶予怀眼前仿佛炸开无数朵烟花,脸上更是烧得厉害,她这是,被表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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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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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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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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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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