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秦子言双十年华,刚好亲政,打尽外戚,除尽奸佞,英名满天下。
再醒来之时,身下一片柔软,周围尽是亮丽得伤眼的明黄纱幔。
秦子言站在她面前,眼圈青黑,瘦得出奇,一双眼里竟是说不出的担忧害怕。
见她醒来,眼神蓦地放了光,竟是不顾御医当前,皇后当前,亦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声音哽咽语带哭腔:“你整整睡了一个月,他们都不说你不会醒了。林湘,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伤你,你别丢下我,我一个人害怕……”
话里竟是道不尽的恐惧,说不出的惊惶。
她透过他,看见所有人微微变色的脸,突然便轻轻地笑了起来:“你不用自责,若我是你,我也会那样做的。”
功高盖主,权大当诛。
这些她都明白。
可死在他手里的人,终究是她的父亲,是那些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纵使如今他抱着她,两人亲密无间,可介怀的种子终究还是在心底最深处,扎下了根。
他对她内疚,因此更害怕她的背叛。
她对他忠诚,却再也无法将他与记忆之中,雪白的羸弱少年看作一人。
他伤了她的心。
她埋葬了他的魂。
饶是没有林家的事横在前面,凭她的姿色,和她如今的地位,终其一生也再没有可能陪他红袖添香喝茶解闷,她清楚她明白,可是她却不能控制自己依旧饮鸩止渴般喜的欢喜他。
再加上此时尚且国泰民安,所以林湘并没有马上返回边关,一是为着养伤,二是趁着上朝的机会,也好多看看秦子言。
可她还未来得的及多享受这样平静的日子,便听宫里传来皇后娘娘病重的消息,与此同时秦子言的急召招也到了她手中,于情于理,她都必须得去看看她那世人皆知的“‘妹妹”。’
绝色佳人半瘫在床,纵使生病也别有一番楚楚可怜人的韵味。
“怎的会病得那样重?”她蹙眉上前,:“可有唤太医来看过?”
两人听见声音皆齐齐回头,苏婉仪叫了声姐姐便想挣扎着起床,但秦子言却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用见外,然后回头看着她道:“前些日子宫里混入了敌国奸细,虽说如今我已经处理了,可婉仪却还是着了他们的道。”
她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突然间胸口的伤便越发疼痛了起来,她脸色雪白,大颗大颗的汗顺着她的额角滑下,可秦子言却仿若什么都没发觉,只是看着她的眼轻轻道:“听说燕国的皇宫有一种名叫月草的灵药,可解天下奇毒。”
燕国皇宫,传说中藏尽天下至宝的地方,却也是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这些年,她听说过不少当世有名的武林高手前去盗宝,可最后都莫不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殿内灯火灼灼,她勾起嘴唇角微微一笑:“陛下的意思可是要林湘去燕国盗药?”
“你若不愿,我也……”他咬了咬唇,似乎有些迟疑,可苏婉仪不过一声轻咳,他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如你所愿。”
他爱的人,和爱她的人,这样的选择,她并不意外。
此后,整整一个月,再没有任何林湘的消息,所有人都当她是凶多吉少一去无回。
可一个月后,她不但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月草。
只是那原本挽弓射箭,上阵杀敌的右手,却是从肩膀到手指,整个的没了。
皇后得月草大好,可林湘却在次日早朝,捧着帅印对着秦子言无比恭敬地跪了下去:“臣自知身已残疾,恐日后统领三军不力,请陛下允许臣卸甲归田,闲云野鹤了却余生。”
秦子言抬起头看她,晃荡的冕旒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叫人看不清情绪。
直到身边的宦官连续咳嗽了好几声,秦子言这才抿了抿嘴唇角,声音无比艰涩地开口:“朕,准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的呼声,响彻云霄。
谁的眼泪,滑落嘴角。
谁在高兴,谁又在悲伤?
那年,林湘双十正满,在百官殷切喜悦的目光下,挺直了脊背,步履艰难地
毕竟当年林丞相的死,他们人人都有份参与。
虽然明知道林湘对他们没有恶意,可谁也不能保证她是不是在心底酝酿着复仇。倘若继续放任她在朝中兵权壮大,他们这里的每一个应当都会夜不能寐。
除去林湘,他们喜不自胜。
可任凭他们谁也不会想到,林湘这才刚把兵权交出,各地藩王,敌国军将便统统开始蠢蠢欲动。
这些年,三军统帅的位置一直被林湘占着,如今她让出了这块香饽饽肥馍馍,不论是谁都想要一口吞下。
一个,两个,三个……
无数的将士拥涌向这个位置,可无论是谁,最终都只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满朝文武这场惊觉醒悟,原来不是谁都可以坐牢那个位置,亦不是谁都有本事坐那个位置。
满朝文武悔不当初,在生死攸关之际,这才惦念着林湘的好。想着,若是有这个女子在,他们必可高枕无忧,继续坐拥繁华。
于是也不知由谁开始,满朝文武又开始逐一跪在金銮殿前,劝秦子言三思,劝秦子言国难当头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劝全秦子言一定要将林湘挽回,重掌三军。m.χIùmЬ.CǒM
秦子言看着他们的丑态,听着他们的哀泣,觉得自己看了一出无比荒谬的戏。
若是可以,他亦很想就在王座上冷笑着看他们的哭喊。
但他是皇帝,他的足下是万千需要他保护的无辜子民。
可想到林湘,想到那个总是默默为他她付出,被自己伤到千疮百孔的林湘,他的胸口便是万箭穿心似的疼。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战死沙场,也绝不想要她再为他受到一点伤害。
那日,他在金銮殿上坐了良久。
终是决定,自己亲自去前方督战。
然而,就在他不顾群臣反对,准备带军前去的时候。
披着鲜红盔甲的林湘,却再次虔诚地跪在了他面前。
“国难当头,请陛下不计前嫌,允许草民带兵出征。”
“湘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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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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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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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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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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