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略是我太清闲,众仙家都怨声载道,天帝压不住了,派了我个差事——下界去渡个人上来。
这原也没什么,是个神仙的谁没渡过人?但问题是皇叔这回很不讲究,他叫我渡的这个人,就是太白金星上述的那位“十六绝”。
想我清灵女神,自鸿蒙睡醒后几千年修行,心灵何等的清静无瑕,单纯天真。我去广寒宫找嫦娥仙子,敲门时吴刚在里面喊:“没人!”我想都没想“哦”了一声转身回了,结果被白夜笑话了无数回,说我是在鸿蒙里睡傻了。
傻就傻了吧,现下天帝皇叔竟让我这个傻了的去度化那个“十六绝”,我这个愁啊……
凭借一己之力活生生改了国运,这是个何等的奇才,他长了一个什么样的脑子,即便是我不问世事、不理俗务、不知深浅,也想象的出来。
我扣着指搓了搓眉心,试着问金星:“皇叔没说,若我反被那个皇帝渡去了人间,该怎么办?”
金星张了嘴,半晌才道:“微臣去帮上神问问……”
后几日,金星问的结果是,若我反被渡去了人间,天帝就派执法神将天斥渡我回来,左右最近天界安稳无事,他很闲暇。
皇叔这是挑我的心气儿,明知我最不待见天斥,见面不打既吵。我无法,将孟于叫道跟前,叮嘱了一堆,末了孟于十分少见的郑重拜我,又十分沉痛道:“神尊放心去吧,您的遗言微臣都记下了。”想必他也预计到了我与“十六绝”的差距,又预测到了我与天斥的仇怨,最终推理得知——我回不来了。
我酸了鼻子,我这是遭的什么报应哎……
叮嘱完了,我也看开了,我活了几千年,算算也该受天劫洗礼才是,所幸就当应劫去了。回来也罢,回不来也罢,不过是躲不掉的命数,接着就是。故而与诸位仙友道别也免了,两袖清风,命格星君引了我,向下界而去。
前时只顾着悲哀来着,忘了问问为何一定要渡这个皇帝上天,现下只有命格在眼前,只好问他。命格道:“我的命格册子上他原只是个九世善人,到了这一世功德一满就可自行飞升了。可是他刚一出生,他那一页命格再也写不上任何字去,委实奇怪。但他最后还是个位列仙班的,神位已定,天帝谕旨,渡他上来详加查看。”
他们那些个天命、神位的,我一向懒得过问,更惰于研究,应个景问问罢了。我现在最烦恼的,还是我将如何渡这个“十六绝”
神仙渡人,方法不外乎等这人遭了大难,看破尘世因果,我再适时点拨,他悟了,我渡完了。但我要渡的这个,是个大权在握的皇帝,我怎么让他遭难?
我找个诸侯灭了他的国?我有为害苍生的嫌疑。
我找个王爷夺了他的位?我有祸乱手足的嫌疑。
再有一种方法就是情劫,他死心塌地的爱一个女人,那女人将他的心弄得稀碎稀碎,终告诉他他没戏,他看透了人间是非,我再适时点拨,他悟了,我渡完了。但这个“十六绝”,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他会看上哪个?
我将世间女子全杀了只留一个,让他只能选择这个?我怕皇叔将我杀了,天雷灭顶。
我化作一个绝世美女献身于他,天天缠着他?我怕我自己受不了那刺激,我不是那块料。
我心甚忧,我心甚烦。姑奶奶几千年来道心还没这么乱过。
命格兴许是看出我的形容实在不佳,咳了一声道:“神尊不必太过烦忧,天帝与金星已经和小臣商定,神尊按计行事即可。”
我霎时转悲为喜,多日忧心,原来都是杞人忧天,皇叔果然还是向着我的。
人间此时正是冬将尽春未到,冰雪半融,四野里一片斑斑驳驳的,我很不喜欢,觉得这景象除了凄凉就剩萧索,因此往常此时我很少出门。上回这时候下来,正赶上人间几个王星夺帝,九州都在战火之中不得安生,大城小城尽皆万般萧条,上元节那天都不见几个彩灯,反倒是荒野里的烟火十分耀眼。
此番我下来,因要渡的是个很有本事的皇帝,留心又看了看,凡间景象果然已不同往日,城郭里人潮涌动,十分昌盛,可见这皇帝已经本事到什么地步。又见隐约有些五彩斑斓的在街上,细望了,原来又是十五上元节,那些斑斓的都是彩灯,想必到了夜间必定喜庆非常。
我与命格按下云头的地方是这国里的京师,命格突然像是要赶时间,连城里的热闹街市都不让我看看,一路直扑到北边的皇城里。
我还来不及怪罪黄城门里那几个不开眼的侍卫说我的云彩“乌云当头”,便被命格拉进一座什么殿里,所见景象,直使我如遭雷劈,魂飞天外。
这个皇帝,他委实是个人才,还没看清没样,他便轻轻巧巧的勾起了我的心里阴影。我这千八百年没人敢惹的逆鳞,霎时又将我的魂魄勾回,化作一团怒火在肺腑燃起。
殿里有两个人,一个蓝袍绣龙的,想必是那个“十六绝”,一个灰衣暗暗的,想必是个伺候人的太监。
此时此刻,两个正扭做一团,衣衫不整的在地毯上滚着。我冷眼瞧过去,太监是个极羸弱的小孩子,两眼泪汪汪的,一手拽着自己的衣服一手撑着上面那个人,依稀正在反抗。十六绝看着背影就是个十分强壮的,拉扯间又扯掉了小太监的一块衣料,还及无耻的低声道:“你从了我有什么?这宫里谁能知道?”小太监脸颊通红,说不出话来。
我捻了个雷,要劈十六绝。命格是个男神,与我同看这出活版断袖春宫,脸上有些挂不住,初时尴尬着没说什么,一见我抬手,赶忙拦着我,道:“上神使不得,这里的两个,对引渡那个皇帝都有大用处!”
我其实不傻,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蓝袍子不是皇帝,这时那两人又说了什么,蓝袍子只得住手,由着小太监连滚带爬出了大殿。我心中怒火稍消,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要我看他们做什么?”
命格道:“蓝衣服的封作郑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另一个……”他腆着脸,十分讨好的笑道:“是皇帝身边的近侍——也是上神要借用的肉身……”
我眯起眼上上下下细细瞧了一遍命格,命格甚慌张,退了一步。
“命格,你同我出来。”
“是……”
我找了皇宫中最荒凉的一个地方立定,回头瞧见命格搭拉着手站在丈八外犹豫着是不是要靠近我。
“过来。”
“是……”m.xiumb.com
我心下算定,此时命格离我半丈,以我的法力,饶是命格仙法通天,也逃不过去。
“…………”
“哎呦!上神您息怒啊!这是玉帝的旨意!小神奉命行事,您有气也不能拿雷劈小神啊……”
我不与他废话,默默劈了三十六道紫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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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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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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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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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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