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东没想到这件事顺藤摸瓜,竟会把程太师牵扯其中。他知道曾远的话必然事出有因,当下故意骂他满口胡言,命衙役屏退闲杂人等,将几名嫌犯分别带走关押。阮贞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钱大婶变形的尸身,心中沉重不安。
那仵作说得固有道理,但她并不觉得针上的剧毒只为了引人注意。毕竟这毒药并非凡品,一定是早早地便涂在了针上备用。刺死一名老妇不需要这么厉害的毒针,可如果凶手本来的目标不是钱大婶呢?
阮贞目前最大的作用是为龙锡元的死背锅,设计构陷她的人不在乎她会说什么,只在乎不让她说些什么。她已被下狱,比起再生事端,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在狱中、扣上一顶“畏罪自尽”的帽子,才更合了背后那人的心意。
程太师让几人合狱,原本是想对付她的。那根毒针,如无意外,该是刺在阮贞的后脑勺上。
阮贞心如明镜,大概凶手临了改了主意,还是为了早晨香杏的来访。香杏代表的是曾远,凶手前夜没能找到机会除掉阮贞,又认为她和曾远有往来,唯恐夜长梦多,第一反应是先将阮贞移出府衙的大牢。钱大婶之死,只是那人为了达成手段的一招损棋罢了。
阮贞被关进一间单独的监牢里,临进门之前,她的视线在另外三名“狱友”身上转了一圈。真正的凶手逃不出那间牢房,究竟会是谁呢?装神弄鬼的浑老伍、惹是生非的秋娘子、还是那个一直与她没什么来往的卢氏?
阮贞一路上想到的这些,言寒铮自然早就想明白了,否则也不会从天而降将香杏带进这场官司,诱导曾远说出更多。
堂上如今只剩了言寒铮、曾远和李显东,李显东喝道:“罪臣曾远,你可莫要含血喷人!程太师千金之体,国事繁忙,怎会无故过问你小小一座府衙大牢的事情?”
曾远自知失言,踟蹰着不敢开口,李显东冷言道:“必要本官请程太师来当场对峙不成?”
“不要!”曾远咬咬牙,将事全招了,“是程太师嘱咐小人,阮贞戕害清远使臣一行十四人,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绝不可任她在狱中寻了短见。最好……将她和旁人关在一处,若有什么异动,也好及时发现……”
“胡扯!”李显东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程太师,听到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气极反笑,“若真怕她寻短见,你该越发将她独自关在小房间里,派人严加看管。如今将几名女囚关在一处,怕不是为了浑水摸鱼。”
曾远已抖得如同筛糠,既怕程太师知道此事寻他的麻烦,更担心这事自己撇不清干系,牵扯进命案里断送了大好仕途。他求救般看向言寒铮——毕竟端王爷也算他一个小舅子。
言寒铮见状,不咸不淡地向李显东求了两句情,类似“刑罚先免去,待查清事实再打不迟”。李显东就坡下驴,免了曾远的板子,喊人进来将曾远暂且关押。
待庭中重又剩下言寒铮和李显东二人,李显东便卸了平素那副严肃的模样,坐到官椅上愁道:“端王爷,你究竟意欲何为?本来只是寻常一桩狱中杀人的案子,你把祈顺府尹牵扯进来也就罢了,如今连程太师都脱不开干系。你不怕程太师,我这个刑部侍郎可还想再多干两年!”
言寒铮微微一笑:“好说。李大人放了阮贞,此案我再不过问。”
“端王爷这话分明是难为我!”李显东拍桌道,“阮贞可是此案最大的嫌疑人!若王爷能另外找出凶手,我自当……”
“如何?”
李显东本想说,若查到真凶,自当将阮贞放了。可想起那密诏里的话,这承诺又实在说不出口。他叹了口气,坦言道:“恐怕以王爷的本事,不消我说,也知道阮贞身上背着的命案官司,不止这一件。”
言寒铮点头道:“李大人只管放心,本王知道你的难处,不会逼你抗旨放人。待狱中杀人一案真相大白,清远使臣的案子自有人与你分说。”
他对李显东低声嘱咐一番,李显东面上露出不信之色:“就这么简单?如此便能找出凶手?”
言寒铮成竹在胸。杀人凶手不出那三人之中,而害死钱大婶只为将阮贞带出府衙,这一招实在不算高明。那人既蠢,且爱自作聪明,这样的凶手,最容易露出马脚。
李显东听了言寒铮的吩咐,当下不立即审问几名嫌犯,而是分别给几人送了食水。
李显东特别关照过的牢饭,自是比祈顺府衙的食物丰盛许多。阮贞早晨吃得肚圆,又兼后来见了钱大婶的尸体,正心里堵得难受,一点食欲都无,便没动筷子。而另外三人早晨只吃了阮贞拿来的几个包子,无不腹中饥饿,都多少用了一些食物。送饭的狱卒一一看在眼里,回去对李显东禀报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秋娘子觉出腹中隐隐作痛,哎哟哟叫个不住,拍着门喊衙役放她出去解手。
秋娘子喊了半日,没见着衙役,却隔着门缝看到两个浑身白衣、口鼻蒙着白布的人,抬了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往外走。秋娘子即使再没见识,也知道活人不会被用那样的白布裹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肚子痛也顾不上了,扒着门缝悄悄往外看。
只听那个蒙着口鼻的人正在互相抱怨,一人道:“我们怎么偏偏摊上这苦差事?这毒药沾人就死,万一……”
“呸!”另一人没好气地打断他,“不吉利的话少说!赶快把小陈的尸体火化了是正经。”
他只顾说话,没留神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连着尸体歪倒在地。那死人脸上的白布滑落下来,露出一张秋娘子刚刚见过的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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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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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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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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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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