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从诚王到百姓的种种作为,好似斩除金翼寨是民心所向,可金翼寨能在封都风生水起,分明是因为上官瑾的所作所为得了当地人民的拥戴。
阮贞躺在床上盖着锦被,念及此处却陡然瑟缩了一下。她眯起眼,被内心那个大胆的猜测惊得心神不宁。
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这片水被人利用,可以形成滔天的巨浪,力量难以估量。
阮贞披衣而起,出门寻卓志儒相商。
她住在女眷的园子里,离着其他人的住处略远些。她从刚踏出屋门就觉得不对劲,诚王府邸里,未免太安静了些。
比起言寒铮的端王府,诚王府大上三倍不止,言光峻是镇守一方的藩王,势力财力又比身在都城的言寒铮厉害许多。
这样偌大一处所在,夜里必定有上灯的婆子、看门的小厮,然而她穿过了半个园子,却一个下人都没看到。而她一路上路过的那些端王府家眷的屋子,都黑漆漆地毫无声息。
阮贞的身上越来越冷,她加快脚步,凭印象向着卓志儒的房间跑去。
她重重拍门:“卓先生!快起来!事情不对劲!”
“嗯?”房间里传来男人从睡梦中惊醒时发出的低沉声音,随即是衣物窸窣声。
阮贞一面等卓志儒开门,一面快速说道:“王府里的人都不见了!诚王好端端的,干嘛要把家人转移走?先前说要安置下我们的人,让一些下人搬出去腾住处,但现在连他的家眷都不在了。”
很明显,转移下人只是障眼法,言光峻前夜趁机将家儿老小都带走了。
如今的诚王府,只是一个空壳子,像一个死气沉沉的牢笼,将阮贞他们罩了起来。
门终于开了一道缝,门缝里伸出来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拉着阮贞的胳膊,将她拉了进去。
阮贞从那人的手碰到自己时就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卓志儒那个柔弱书生的手。
她眼神一暗,脚步刚刚站稳便一个回身,一拳击向那人胸膛。在拳风已扫到那人胸前时,阮贞猛然停住了手。她看清了那人的脸。
对方没有穿上衣,阮贞看到一片白花花的肉体,觉得分外碍眼,不自然地别过了脸:“叱干将军,入秋了天凉,晚上小心受了风寒。”
叱干野望一挑眉,轻笑一声:“多谢阮将军关心了,可我穿少些,不是更方便阮将军投怀送抱吗?”
阮贞翻了个白眼,她很不喜欢这个人,但的确是她找错房间在先,何况眼下没时间跟他斗嘴。她走进里间,从床头捡了一件外衫扔到叱干野望身上:“我刚才在门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琇書蛧
叱干野望的睡意早已驱散,他披上外衫,眸子精光四射:“言光峻到底还是动手了,他这是想瓮中捉鳖?”
阮贞虽然不甚满意被比作某种动物,但是叱干野望的比喻的确很切合当前的形势。她沉吟道:“恐怕从我们走进封都城时,就已经陷入‘瓮’里了。”
“阮将军,叱干将军,怎么了?你们在别人家里打架,不太好吧?”卓志儒揉着眼睛走了进来。
他住在叱干野望隔壁,阮贞和叱干的动静惊醒了他。
阮贞将自己的发现与他说了一遍:“金翼寨是封都城的民心所向,今天诚王让百姓做的那出戏太过了。他们不恨咱们就不错,怎会那般感激?什么‘封都匪患民不聊生’,本就是朝廷的官话,做不得数的。”
诚王让人做这出戏,是为了彻底消除他们的戒备,好将阮贞等人一网打尽。
叱干野望蹙起眉头,想到今天对他表露爱意的那些女子都是逢场作戏,很有些伤这位将军的自尊心。
卓志儒跌足叹息,痛恨自己的疏忽。他们留宿诚王府之前,早派亲信出城向盛森报过信,让他一切放心。恐怕一时半会儿,盛森压根想不到他们有了危险。这下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忙不迭地往外跑:“我先把大家都叫起来,若诚王想在王府外面点把火,可就万事皆休了。”
房间里只剩了叱干野望和阮贞。
叱干野望平时在人前自矜元帅身份,常对阮贞轻慢侮辱。他二人结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阮贞早已习惯,浑不在乎。
但是当两人独处时,叱干野望突然就很想放下身段,诚诚恳恳地跟她说几句话。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你说诚王将我们困在府里,是否意味着他要向朝廷宣战了?”
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些吃惊。阮贞抿了下嘴唇,对这位老对头的“不耻下问”,她真有点“受宠若惊”。
于是她也正正经经地回应道:“八成是了。可惜他这步棋太亏,若来剿匪的元帅是端王爷,他囚禁了皇室王爷,或许还有些分量。你我二人,于他有什么用呢?”
听到阮贞提到言寒铮,叱干野望心底蓦然生出一股不喜。他也不知自己的情绪是为何,想到当时阮贞投降之初,军营里言寒铮对她的处处维护,这股不喜的心思又强烈了几分。
于是叱干野望沉默了。阮贞以为主帅的意思是让她继续说,便续道:“我听说诚王和文澜国有勾结。若这边造反,文澜国会出兵呼应。到时候寒照被内外夹攻,首尾难以相顾。”
“文澜?”叱干野望没想到这事还牵扯到了国家间的争斗。他眼神暗了暗,只道这等机密,必然是言寒铮告诉阮贞知道的,这两人的关系竟比他想象中还牢靠。
阮贞点头道:“但我想,诚王没想到朝廷会这么快向他动手,更没想到金翼寨如此不堪一击。他此时仓促之下做出如此决定,必定来不及与文澜传信。”
他们要抓住机会。
在诚王势力稳固之前,扼杀这股内忧外患。
“凭我们的五万人?”叱干野望道,“封都是武学之乡,人才辈出,我们即使人手充足,这仗也不好打。”
“我们现在哪有五万人。”阮贞苦笑,“二百而已。”
她眼神幽深地走出叱干野望的房间,握紧拳头。这回能否全身而退,真正不好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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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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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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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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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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