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阮贞宿在了上官瑾的外间。寨主与朝廷女将关系不清不楚,这事传到寨子里未必人人皆信,但对于上官瑾身体好转的猜测,定会愈演愈烈。
当然,若阮贞能料到这传闻还传进了不该知道的人耳中,她当夜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出戏。后话不提。
阮贞这颗石子投出去,不过三天,已激起了层层浪花。
上官瑾何等人也,他不会轻信阮贞的只言片语,早就暗遣心腹调查是否有人向诚王传递消息。这一查,查出了两个人。
除了阮贞故意派出去的那个,还有凌武自己放出的探子。
虽然有些画蛇添足,但该明了的都明了了。
阮贞远在祈顺,都能得知诚王言光峻和金翼寨有勾连,上官瑾寨主之身,如何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他无意牵扯皇族争斗,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看来,事已闹大了。
阮贞领的这支兵,明里是剿灭金翼寨,暗里是要除了诚王在封都的最大膀臂。
“你已被掳进山寨三天,寒照的军队为何不攻山救你?”
上官瑾感到肩膀微痛,是阮贞在他穴位上落了一针。她虽不通医术,但习武时熟知人体穴位构造,选了几处不伤身的穴位摆出针灸的模样,做戏就要做全套。
“因为我的安危不是最重要的,甚至金翼寨的存亡对于朝廷,也不那么重要。”阮贞放下银针,“重要的是金翼寨的八千人听谁的话,封都的二十万人又听谁的话。”
她知道今天凌武接待了两位封都的客人,上官瑾此时必定比她更焦灼,故而她的语速不慌不忙,显得成竹在胸:“我手下的人和我一样,等着寨主回心转意,弃暗投明。但若寨主执迷不悟,兵戎相见,伤的可是您寨中的自家人。”
“你想要我怎么做?”上官瑾果然着急了。
阮贞微一勾唇:“今天凌二当家待客,我不信寨主没让人旁听。不若先等等看他的动作。”
待那个“旁听”的人回来复命,阮贞想回避,上官瑾却让她留下了。
上官瑾这个心腹名叫姜进,并非是凌武身边伺候的人,他的特长是挖地道。凌武的私宅下有这人挖出的一条暗道,此事唯有上官瑾和姜进本人知晓。
姜进把在地道里偷听到的对话细细禀报了。来人果然是城王府管事,与凌武的对话很有些大逆不道。
“什么?文澜?”若非上官瑾半身瘫痪,此时必要又惊又怒地站起来。
牵涉进皇亲谋反,已是摘不清的大罪,这会儿又搅和进一个敌国,他一个小小的金翼寨,如何禁得起这般折腾。
阮贞心思微动,提到文澜,她想起了在端王府做贼的林丘。m.χIùmЬ.CǒM
文澜小国,前些年一直陷于内阁争斗,国力衰微,十年前曾被寒照重创一次,不得已将年幼的太子送往寒照为质。
谁料文澜自从换了一任国师,大兴改革,国力蒸蒸日上。而在寒照国的那个质子,七八年前得病死了。两国之间没了牵制,只剩下死仇,文澜就成了寒照边境的一只饿狼,保不准什么时候会露出利齿。
封都与文澜不接壤,离得算相当远,谁能料到言光峻竟与那边搭上了线。若真一朝兵起,两面硝烟,寒照内忧外患,恐生大变。
阮贞暗想,恐怕林丘就是文澜一枚得力的棋。他夜探端王府,恰巧在朝廷派兵前夕,不知二者之间有无关联。
姜进回完了话,面上仍是欲言又止。
上官瑾让他但说无妨。姜进咬咬牙道:“今日二当家会客时,嫂夫人也在场。”
阮贞暗暗挑了下眉毛,虽然不出她所料,但她一个外人,这话实在不该听的。
姜进退下后,阮贞趁热打铁:“先下手为强。寨主再不下决断,不说诚王要怎么对您,单是家事,就不能善了。”
“凌武到底是我自家兄弟,他有过分的地方,我提点敲打便是,兄弟阋墙,却是不能。”这是上官瑾明面上的理由。
另外还有个说不出口却人尽皆知的因由,阮贞也明白。
金翼十二铁骑。
她亲眼见识过这十二骑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的模样。虽说失手被擒是她故意为之,但真与这十二人交战,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即使胜了,也是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而十二铁骑是凌武一手训练出来,除他自己之外的十一人,无一不是像引笛一样的亲信。
这支金翼寨中最最精锐英武的力量,是上官瑾的骄傲,也是他的心腹大患。
阮贞道:“诚王能引内忧外患对付朝廷,寨主也可以仿效。”
于金翼寨,她和她的兵就是外患。
上官瑾盯着她,双目寒芒微闪。
阮贞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寨主,除宿疾当下猛药。我替你除了凌武这股恶疾,如壮士断腕,保住的是整个金翼寨。”
最终上官瑾只说要考虑考虑,阮贞见好就收,告辞回客房。
天色已晚,阮贞走在半路上听到后面有人跟踪。她停下脚步。反正整个金翼寨都是人家的地盘,她跑又能跑到哪去?
阮贞回头,高声问道:“谁要见我?是二当家,还是上官夫人?”
跟踪她的人犹豫了一会儿,从暗处现身。阮贞甚是配合,由着他们绑缚了,带到地牢里去。
看到地牢里等着她的是崔敏,阮贞笑了。她就觉得,以凌武的脾气,要么规规矩矩请她,要么直接下狠手杀人,不会扭扭捏捏地将人绑了关起来。
“你笑什么?”
阮贞面上照旧云淡风轻:“我以为崔夫人您既然不愿以上官夫人自居,自然不介意上官寨主与谁来往。想不到您却会对我生恨。”
言下之意,因为她与上官瑾这两日“不清不楚”,崔敏才会对她下手。
崔敏并未反驳。她绑阮贞,一方面是诚王那边的意思,也有一半是她作为女人的私心。
“没错,我不爱他。但任何一个妻子都不愿看到丈夫身边有其他女人。”似是认定了阮贞已死到临头,崔敏说话毫无保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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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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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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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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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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