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而是轻轻叹了口气:“我若能转身,真想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阮贞有些吃惊,上官瑾的病痛显然不止是腿脚不便这么简单。
她道声“得罪”,大胆走上前,将上官瑾的座椅转了半圈,一低头,便正对上他澄澈的眸光。
面前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年纪,面容苍白瘦削,颧骨略微突出,依旧不掩温润风采。
阮贞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匪首竟长了一张饱学儒士的脸,与此同时,上官瑾也微微错愕:“你这一副大家闺秀的长相,是怎么号令三军的?”
阮贞失笑:“人不可貌相,寨主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一点。”
她见上官瑾对她态度不错,知道自己的打算有希望,便趁热打铁道:“凌武想招我入金翼寨,而我的想法恰恰相反。我希望寨主能被朝廷招安。”
上官瑾失笑道:“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金翼寨是我和兄弟们一手建成,凝聚了我十几年的心血。这里是我的家,我的疆土,我的堡垒。我怎么可能弃了金翼寨去投奔朝廷?”
“先不必这么快答复,寨主可否给我个机会?我让你看清楚金翼寨是真的牢不可破,还是败絮其中,你再决定要不要听我的。”
她的口才算不得好,但上官瑾答应了。
他卧病一年,早就失了对寨子的实际掌控权,如果能借阮贞的到来,清除一些与己不和的势力,也未为不美。他们两人,各取所需。
阮贞在上官瑾的房间里待了足足一天。
金翼寨的晚餐向来摆在大厅,九个当家的和一些大小头目一同入席。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还是当年上官瑾制定的,为的是让弟兄们之间更亲近,可惜在他生病之后便再没参加过金翼寨的聚餐。
当上官瑾命厨房将阮贞的晚饭送到他房间里时,凌武着急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暗中给下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听到这消息,神情也都有些微妙。
引笛拍桌怒道:“我看这女人就是没安好心!二哥,不能任由她这样蛊惑寨主!”
席间一人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寨主糊涂了,任由那女人欺瞒不成?”
引笛听到这个声音,胆怯地缩了缩头:“五哥,我没这意思。”
魏五当家魏宏斌是上官瑾的心腹。他一向看凌武一派不顺眼,正巧借机发作:“凌二哥,我虽叫你一声二哥,却痴长你几岁,少不得说句倚老卖老的话。
金翼寨是上官寨主说一不二的地方!别说这会儿寨主只是腿脚不便,纵是他七老八十、糊涂痴傻了,他愿意见谁,也没咱们插嘴的份儿!”
凌武方才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喽啰已从后堂回来,正在饭厅门口张望,忽听得魏宏斌喝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你打听到了什么,就当着大伙说出来!我就不信凌二哥听得,我们听不得!”
凌武心中有气,却不敢当众和魏宏斌撕破脸,只得挥挥手让那小喽啰进来:“寨主那边怎么样?阮贞可有做什么非分之事?”
“小的听寨主身边的丫鬟说,那个阮贞会医术,可以治好寨主的腿疾。”
那小喽啰此言一出,屏风后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惊呼。旁人不在意,凌武却一听便知道是崔敏在那儿。
也不怪崔敏惊讶,他自己更加难以置信。他对上官瑾的病况比任何人都了解,一个已经残废了一年多、转眼就要油尽灯枯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治好?xǐυmь.℃òm
凌武沉声问道:“只是听丫鬟说吗?”
“回二当家,小的亲眼看到了。”那小喽啰抬起头,满眼都是惊讶,“我看见阮贞在寨主身上扎针,然后……寨主就从椅子上立起来了!”
凌武听了这话,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可能!”他垂首掩饰自己的失态,强笑道:“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了,我定要去恭贺寨主。”说着便拔腿而起。
魏宏斌却起身,一把拦住了他:“凌二哥,寨主又没传召你,你急匆匆去作甚?既然那阮贞在给寨主治病,你过去打搅了可怎么是好?”
凌武这一年来虽掌控着金翼寨的大权,但上官瑾多年来的势力岂是那么容易拔除的?
魏宏斌这话说得在理,一时间上官瑾的亲信弟兄纷纷起身附和,甚至有人指责凌武不安好心,见不得上官寨主康复。
话说到这份儿上,凌武只得拿话敷衍过去。这一顿晚餐,吃得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席间这一幕,阮贞虽未亲见,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后来上官瑾的心腹小厮来传信,阮贞为了避嫌,便先行告退了。
她知道,若上官瑾信了她、愿意与她联手,次日还会找她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上官瑾为阮贞安排的房间离他的卧房不远,都处在金翼寨的腹地。曲径通幽,除了为她领路的小喽啰,阮贞一路未逢一人。
两人一前一后行了许久,却仍未见客房,反倒周边林木越发茂密,似是进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园子里。
阮贞暗暗留了个神:“难不成上官瑾这个手下也是凌武的人?想把我骗来这里动手?”
那小喽啰忽然顿住脚步。阮贞右手捏紧护身的银针,随时准备出击,却见他回首冲他行了个军礼,低声道:“末将席辰,是端王麾下的百户,见过阮将军。”
阮贞一惊,面上依旧岿然不动:“我凭什么相信你?”
“末将潜伏在金翼寨,身上不敢带任何信物,唯恐被人搜查出来。”席辰言辞恳切,不卑不亢,看上去十分可靠,“听王爷说,闵城一役,阮将军伤在左肋。”
当日阮贞受伤,正骨换药都是言寒铮亲力亲为,伤口的位置除了他和珊九,别无旁人知晓。
阮贞点头道:“想不到就连金翼寨里也有端王的眼线,看来他想对金翼寨动手的心思,还早于朝廷之前。”
既是早埋下了线,言寒铮必然是想自己亲手端下这个祸根。阮贞露出一丝苦笑:“可惜了,这回端王受伤,没能亲自领兵。”
席辰摇头道:“王爷说,阮姑娘出征,如他亲临。”
阮贞闻言心头巨震,只觉满心疑惑震惊,却是一字难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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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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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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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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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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