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贞瞪着帐篷的顶子发呆,她昏睡得不算太久,却仿佛做了个太长的梦,梦中她被寒照俘虏,被言寒铮污辱,最后则被慕容菁害死,临死前还看到了宋子骞亲笔的讨伐檄文,污她叛国投敌……
她感到双眼酸痛,却只是紧盯着帐顶,不让眼泪流出来。至少她还活着,清远人想让她死,她就偏要好好地活下去。她从小就不懂得逆来顺受,人若犯我,必百倍还之!
言寒铮进来时便看到她闪亮的双眼,尽管她很快收敛了神色,他依然能分辨出那是夹杂着仇恨与强烈求生意志的眼神。他心思一动,似乎从那张俏丽的脸上看到了另一张稚嫩却老成的面孔……
阮贞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刻从沉思中清醒,她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以一个戒备的姿势看向来人。
言寒铮被她锐利的眼神一刺,心中百味杂陈,面上却保持冷傲的神色:“昨天求人时装出的那副面孔呢?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阮贞微微垂下头,是了,这会儿她还是笼中鸟、阶下囚,跟他硬碰硬可不明智。再抬头已然换了一张笑脸,她平素一向冷面示人,难得的和颜悦色越发显得惊艳。
“端王爷哪里的话,阮贞还要感谢王爷不杀之恩。”
阮贞记得前世当她对言寒铮偶尔露出和软神色,后者都会欣喜若狂,当时她能差点从王府里逃出去,便是靠着头天晚上伪装出的谄媚。因此她很有把握,自己的示弱能软化这个狂妄的男人。m.xiumb.com
但是她的经验显然出了偏差,言寒铮冷笑一声,俊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看来你精神恢复得不错,这就跟本王出去吧。”话音未落便一把上前拽住她手臂,半拉半拖地将她带出营帐。
阮贞断骨处又被触痛,一句狠话差点便从牙缝中漏出来。这男人时冷时热,简直不按常理出牌!
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一路小跑,一路上接受了寒照国无数军士的目光洗礼,想想前世,言寒铮可是恨不得把她藏在笼子里,外人休想见到她的一片衣角。
阮贞忽然想明其中关键,蹙眉暗骂自己愚蠢。她先前对言寒铮一直冷淡,才会让他觉得求而不得,这辈子她学了乖,对他伏低做小,反让这恶魔生了警惕。
“真是难伺候……”她不小心嘟囔出声,被言寒铮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他忽然顿住脚步,阮贞以为他要发作,不料言寒铮竟回身抱起她转了一圈,同时一道明晃晃的剑光贴着阮贞身畔划了过去。
阮贞立刻警戒起来,待那剑尖转了向再次冲着她面门直逼过来时,她已侧身避过,须臾间空手向来人袭去,带着伤与他过了十几招。
那人蒙着面,却挡不住眼底狠辣的神色。他对阮贞的回招不闪不避,只是连连抢攻,这是拼命的打法。
阮贞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已看出眼前这人武功远不是她对手,只是她的伤口又开始痛了,照这样打下去迟早要体力不支。而言寒铮只是优哉游哉地在一旁抱臂看着,全无伸手相助的意思。说不准,这个刺客根本是他派来试探她的。
念及此处,阮贞手下不再容情,既然示弱不管用,她就让他看看她的本事。
阮贞身形换得飞快,突然低身踢向刺客双腿,趁后者回救之时反手夺了他剑,刺向他必救之处。可她未料到这刺客竟不停手,像发疯一般直直冲着剑尖撞了上去,阮贞收手不及,眼见剑尖刺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溅了她一身。
“你……”阮贞吃了一惊,松开剑柄。
那刺客血流不止,显见是活不成了。他死死盯着阮贞,颤抖着扯下自己的蒙面:“很……很好,想不到我秦川一生报效清远……咳咳……竟是死于你这个叛贼之手……”
“秦川?”阮贞心头巨震,她认得这个人,他是郭宥凡手下一名百户,昨天被寒照俘虏,“你撑着点,撑着点!”
她附身想救他,秦川却将她推开,自己随着用力倒在血泊之中,呢喃道:“我不甘……不甘啊……”
秦川的抽搐越来越微弱,一个男人走到他身前,轻蔑地用脚尖将他踢到一边,然后回身冲阮贞鼓掌:“想不到阮姑娘头天归降我寒照国,次日就亲手杀了清远的百户,真是忠心耿耿,可喜可贺啊。”
是叱干野望,那个嗜血的恐怖男人。
阮贞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初时的震惊过后便恢复平静。她心思如电转,秦川兵败被俘,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持剑刺杀她,当然是出自面前这个寒照将军的授意。他想必是在清远的将士面前散布了阮贞投降叛国的消息,激起众怒,又故意给秦川一个刺杀的机会。
若秦川一击即中,可以除了她这个眼中钉,若结果是如今这样的失手……
阮贞忍住心中的痛恨,冲叱干野望笑道:“叱干将军好狠的绝户计。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想必早就有人传到了清远兵俘处。我阮贞在清远的名声,自此再也洗不干净了。”
叱干野望微微挑眉,这女人比他想象中冷静得多,果然有点意思:“你看上去倒是并不在意?”
他如何能知道,“声名”二字,于阮贞早就是可笑至极的枷锁。
“此女寡廉鲜耻,豺狼之性,狐媚侍敌,天理难容……”前世宋子骞对她的指控还历历在目,连昔日最信任的恋人都这般看待她,她阮贞早就不指望什么清白了。
“在意?我有什么可在意的?”阮贞笑得越发欢快,“你既然使出这计谋,就是要清远的将士回国,将我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你愿意放了他们,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可惜了秦川一条命。
言寒铮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在他印象中,这女人一身铮铮傲骨,刚极易折,如今看来,倒是他把她小瞧了。
叱干野望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我本想杀了你这个祸害,现在倒是舍不得了。”他伸手想抚摩她脸颊,“不但有趣,长得也不错呢。”
他的手指离她还有三寸远,就险些被言寒铮一剑削了下来。叱干野望躲得及时,不悦地看向黑脸的男人:“王爷,你对我动家伙?为了这个俘虏?”
“她是俘虏没错。”言寒铮冷冷地将阮贞挡在身后,“但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猎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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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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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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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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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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