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如坤道:“见到了,是无牙先生的朋友。”
他暗暗想,那个叫“若荻”的鼠妖,和小呆倒有些神似。
葛晓山问:“那鼠妖可愿意出手相助?”
施如坤道:“他们爽快地答应了。此刻已兵分八路,城里城外细细寻访,只是要我们看好龙隐书院的猫。”
葛晓山摸了摸后脑勺,奇怪地问:“书院有养猫吗?我怎么不知道?难道鼠妖也怕猫?”
施如坤解释说:“是隔壁魏伯养的猫。你没注意那只猫看余公子的眼神,哈哈!”
葛晓山哈哈大笑道:“看来得让魏伯把猫拴起来。”
施如坤道:“得了,他家的猫野得很。再说,魏伯会舍得拴吗?我家养过猫。猫若是被拴,要么叫得全村不安宁,要么会咬断绳索逃之夭夭。以后还会记仇。”
葛晓山道:“这可就麻烦了。万一吃掉了传信的老鼠,得罪了本地鼠妖,那可大大不妙。我们干脆当一回恶人,为余公子除掉这个心头之患。”
施如坤道:“我知道你的想法,魏伯和它相依为命,猫死了,他会不开心的。”
葛晓山道:“也不是要除掉这只猫,而是要送到城外去。要不这样,我出钱买一对画眉送给魏伯,和他换这只猫玩。猫到手后,用笼子关一阵,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施如坤道:“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期间,那只猫就由我来伺候吧。”
葛晓山看着竹林上空盘旋的老墨,沉吟道:“天空和地下都已开始搜索,如今只剩水中了。待到黄昏,若余公子搜寻无果,我们就只能去求洞庭龙君插手此事了。”
施如坤道:“只是这样一来,我等来岳州城的行踪就会泄露。若是龙君起了疑心,只恐以后在龙隐书院的日子不会太平。”
葛晓山道:“事已至此,我等不能弃江公子于不顾。既然卷入这场纷争,行踪泄露,那是迟早的事情。我担心的倒是龙君护短,不愿交出牙角真人。”
施如坤叹气道:“我等回书院,先生们问起江公子,当如何回答?”
两人面面相觑,饶是他们多智,也觉得此事颇为棘手。若能及时寻回江君安,倒也无妨。但那牙角真人心狠手辣,江君安果真落入她的魔掌,只怕会凶多吉少。到时候如何向先生们交代?
葛晓山道:“不如先回书院,先生问起,就说他和余公子尚在衙门公干。”
施如坤道:“也罢。我们这就回去。”
两人商议完毕,一同返回书院。刚到状元桥,一只翠鸟飞过来,落在桥栏上,啁啾几句。葛晓山道:“知道了。你且再探!”
翠鸟振翅向西方飞去。
施如坤道:“这鸟有些眼熟,是小翠吗?”
葛晓山道:“是的。她方才过来报讯,说本地南湖、芭蕉湖、王家河沿线都已探过,并无消息。此刻鸟群朝东洞庭去了。”
正说话间,施如坤咳嗽一声。葛晓山抬头看时,只见吕观星走过来,疑惑地问:“你二人在此作甚?和鸟说话,鸟能听懂吗?”
二人赶紧上前行礼。葛晓山机警地回复道:“回先生的话,我等正在讨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葛晓山所言,出自《庄子》。全篇为: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吕观星熟读老庄,自然知道这篇,当下点点头道:“庄子与惠子‘濠梁之辩’,名动古今。你二人觉得谁占了上风?”
施如坤没料到吕先生会追问,犯愁地看着葛晓山。葛晓山谦恭地回复道:“回先生,表面上看,是惠子占了上风。在他看来,人和鱼是不同类,人便不能知鱼的心理。但弟子以为,庄子之言更有道理。水中鱼,天上鸟,甚至一棵树、一株草,它们的痛苦或快乐,人皆可以‘共感’。”
吕观星连连点头道:“鱼鸟之苦乐,倒也有人提过。你谈到树草之苦乐,却从哪里体察?”
施如坤暗想,吕先生哪里知道葛兄御鸟的本事,且看他如何应对。
葛晓山道:“杜子美有言:‘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弟子由此得知,花与鸟,皆是有灵性的。”
吕观星赞道:“学贵贯通,孺子可教。如坤须得向他好好学习。”
施如坤道:“葛兄学问好,为人谦虚,弟子从他那里获益良多。”
吕观星点点头,负手而去。
两人恭立道旁。待吕观星远去,施如坤道:“刚才惊出一身冷汗。幸亏葛兄应答周全,险些让小翠的行藏暴露。”
葛晓山和施如坤从知味斋借来木笼,用一条烤鱼将隔壁的猫骗入。
待到黄昏,只见两只大老鼠警惕地走进房间。见猫已被困在笼中,这才放心。站立起来,向二人行礼道:“在下瓦上飞、穿堂风拜见两位老爷!”
施如坤忙问道:“可有消息?”
鼠妖道:“婆婆仙人要我等禀告老爷,已经搜遍全城隐秘地穴和城外洞窟,未见江公子踪迹。”
施如坤似乎隐隐猜到了这个结果,叹气道:“有劳诸位地仙。”
两只鼠妖地位低下,在族群中属于跑腿小厮,此刻被人呼为地仙,喜不自胜道:“能为两位有学问的老爷效命,是我等的福分。”
葛晓山见两个鼠妖一派天真烂漫,便故意激将道:“人人皆言,偌大一个岳州城,就没有鼠族地仙寻不到的东西。小到一枚针、一粒芥,大到一头猪、一头牛,须臾便可寻到。”
葛晓山说到此处,见两个鼠妖支棱着耳朵听得眉开眼笑,便故意叹息道:“只是可惜……”
两个鼠妖忙问:“可惜什么?”
葛晓山道:“可惜的是,没想到而今一个大活人,却难倒了诸位大仙。以后外地妖族要是来岳州城寻物,问起我来,却不大好和他们理论。”
听得“大仙”二字,穿堂风争着道:“两位老爷,也不是我等夸口。我等寻物,并不需要千里眼、顺风耳,只需用鼻子嗅上一嗅,若是可口美食,哪怕锁在九重木箱,埋在一丈深的地下,我等也嗅得出。”
瓦上飞也道:“而今除了米若荻姐姐知其形貌,我等却不知其体味,故而难以着手。”
葛晓山指着身后那张木床道:“此床乃是江公子歇息之处。你等且嗅嗅看。”
两个鼠妖来到床前,见一端放着一段圆木,知道必是枕头,却去脚那头去嗅。
一个道:“这人体味好重。想是经常不洗脚。”
另一个道:“如此甚好。体味重,找起来便容易多了。”
细细嗅了一番后,瓦上飞从嘴里吐出一物,却是一个玲珑玉壶,对着床单某处来来回回吸了好一阵,在手中倒出一颗灰蓝色的丸子,嗅了嗅,说道:“成了。”
施如坤见穿堂风一脸艳羡的模样,不禁好奇地问:“这是何物?”
瓦上飞得意地说:“这是在下修炼的宝物玲珑壶,专门来采集各种气味,炼制成香丸。”
“炼这香丸有何用?”
穿堂风道:“这个老爷就不懂了。对我族来说,气味便是一切。很多年后,若能嗅到某日采集到的气味,就会记起那天的一幕幕。况且这世间,用极品食材做出的美食只能吃一次,但采集到它的香味,却能让我等一次次回味。瓦兄采集江公子的气味,是为了让鼠族同人一起来闻香寻物。”
瓦上飞倒出一颗赤红的小香丸,递给施如坤道:“这颗香丸你闻闻,猜猜是什么味道?”
施如坤只觉得一股热辣辣的异香扑鼻,让他立刻记起去年冬季的一个月夜。
那一夜,他和余冠玉初次品尝到烤岩羊肉。火红的篝火舔着锅底,锅里是一层光滑洁净的鹅卵石,石上铺着切成大块的岩羊肉,那肉肥厚多汁,正吱吱地冒着热气。混着千年石头清香的羊肉肥而不腻,滋味妙极。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他的口水立刻涌了出来。
“是石炙岩羊。”他说。
鼠妖瓦上飞瞪大了眼睛,那一刻,他已将施如坤引为知己。
葛晓山不由得想起曾经给山神搽过的香粉和大青山的紫魁仙杏来。那气味确实能带来很美好的回忆。
施如坤没想到鼠妖居然会用心修炼这样的宝物,此刻用于寻找江君安,想必有奇效,点头赞道:“果然是好宝物。”
瓦上飞夸口道:“我等既已搜集到江公子的气味,只要此人还在人间,必定寻到。”
施如坤道:“江公子是我的刎颈之交,还望诸位大仙继续代为找寻,若有消息,立刻来报!我等会有赏赐。”
鼠妖瓦上飞道:“我要一包炒花生!”
鼠妖穿堂风道:“我要一包炒板栗!”
施如坤道:“好,若得江公子消息,每人赏十包!”
“老爷们如此慷慨,今后如有差遣,只管来方竹林!”两个鼠妖说完,欢天喜地去了。
葛晓山见那只猫不怀好意地盯着两个鼠妖的背影,笑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打他们的主意,否则哪一天,你也会变成那壶中的一颗小香丸。”
那猫似乎能听懂,毛发竖立,嘴里“呼”地嘶吼了一声,缩到笼子角落去了。m.xiumb.com
施如坤道:“天空无影,地上无踪,只能寄希望于水下了。可惜我不能变化成鱼。”
葛晓山道:“我现在方知变化之术是何等重要。此前白先生教我练习此术,我嫌麻烦,不肯用功。而今,术到用时方恨少。”
施如坤道:“所以上天安排我等来龙隐书院,倒也用心良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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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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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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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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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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