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傍晚的六点,如果我还在大老张的车行上班,这个时候正是下班的点,我会在距离公司的200米远的站台,花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等206路,或是403路公交车回自己的出租屋。
我想找找当初那种感觉,也在路上看看这座城市的变化;于是,我和茶小清提议去那个站台,用同样的方式,把回家的路再走一遍。
茶小清没有拒绝,尽管那个家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对于我和她来说,那里都有一段难忘的经历。
……
最终,我们等到的是403,这里是始发站,我和茶小清选择了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也是视野最好的一个位置;车子载着我们从郊区开到了繁华的市区,豪车越来越多,体面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在夏天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戴着各种各样的名表,仿佛街边的“兰州拉面”、“黄焖鸡”、“沙县小吃”从来都不属于他们,的确也不属于他们,此时坐在里面用餐的,要不是学生,要不就是附近建筑工地上的民工,他们身上沾着泥浆,坐下时,都会特意在凳子上垫一张报纸……
在我想看得更清楚时,车子已经开了过去,我又见到了一座五星级酒店,也仿佛见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肮脏,只有戴着墨镜和蕾丝手套的女人,还有对着保安极其不耐烦的男人,他们的头发都很整齐,好像决不能被尘世的烟火气弄乱一根。xiumb.com
人,怎么可以活得这么精致?!
……
我闭上了眼睛,想着从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好像也没有发生太多的改变,痛苦依然是我生活中的主题……我就是个傻子,我刚从大老张那里买了奔驰最好的越野车,却还是拉着茶小清陪我坐上了公交,我似乎永远也不能甩掉这副跟了我二十多年的臭皮囊。
我心里是生气的,气我自己太古怪,有钱了,竟然也没有很开心!
这时,我又看了看身边的茶小清,她坐在椅子上,似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她压根对外面的世界就不感兴趣,任外面风云突变……
是的,要下雨了,一阵突如其来的雷雨,也是夏天的特色,我明显感觉到路上那些没有带伞的人,走得更快了。
……
车子又靠站停下了,我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上了车,他捧着蛋糕,坐在了我和茶小清前面的位置上,蛋糕很漂亮,一定是送给女朋友的。
这多好,就算是穷,是迷茫,是不安,但在这座城市,还是有一个能陪伴着他的人。
可是,在摇晃的车厢里,他却打开了这个蛋糕……难不成,他是饿了?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却盯着这块蛋糕失了神,然后摘掉了自己的眼镜,用手背擦掉了眼泪,他先是哽咽,而后痛哭不止……
一边哭,一边吃着这块蛋糕。
雨水就这么“噼里啪啦”的敲打着车厢,转眼外面就有了积水,我不忍再去看这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尽管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如此难过;我将视线转移到了车窗外,车窗外,一个送餐的外卖小哥滑倒了,外卖掉了一地,他又想拿外卖,又想扶起自己的摩托车……
他的脚用力蹬着地,并扭曲着身体去够最近的那盒外卖,然后又摔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在躲雨,没有人停下来帮忙,最后,他绝望地坐在积水中,身姿在夜色中定格。
……
生活,善待过谁,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痛苦,就是人生的主题,崩溃往往就在一瞬之间。
我低下了头,空气里弥漫着奶油的香味,好似是经历了绝望后的补偿……
……
路上堵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等我和茶小清下车的时候,这阵雷雨已经过去了,乌云也被风吹散了,天上闪烁着很多的星星,看上去是那么的秀气,饭店的味道也很香,吃客们在饭店门口支起了桌子,一边喝酒,一边谈笑,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出现过戴眼镜的年轻人和送外卖的小哥,但我知道,就算天气晴了,他们依然会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伤心着……
我反而没那么伤心了,因为我知道伤心的不止我一个,命运没有针对我,它针对的是所有用力活着的人。
……
我终于开口对身边的茶小清说道:“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
“我也看到吃蛋糕的男人和摔倒的外卖小哥了。”
“你看上去一直面无表情。”
“与其感慨生活不容易,不如切实行动起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更多像他们这样的人,在奋斗的城市找到归属感……你知道吗?一个足够优秀的网购平台,能够为这个社会创造十万个工作岗位,其中有一万个管理岗位,是可以在他们奋斗的城市,买得起房,结的起婚,生的起孩子的。”
“所以,可可这个品牌一定不能垮!”
“不会轻易垮掉的,我又帮她找了很多官媒的资源,这个月底就会安排她到贫困地区再做一次大型的助农带货直播,她在带货行业的地位,未来两年内没有人能够撼动。”
“你真的觉得她一点危机都没有吗?”
“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真金。”
我心里五味杂陈,看着茶小清信心十足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她说贝娜的事情了。
茶小清看出了我的异样,她又向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我决定再私下找贝娜谈一谈,把我今天的所见所感都告诉她,只要她愿意把录音还给我,我可以把自己的所有收入都给她。
如果我能从无人区活着出来,我也不堕落了,我会重新加入可可的公司,再次去实现自己的个人价值,钱是可以赚的,且无穷无尽,但如果这个公司垮了,一切就都垮了。
如果我死在无人区,她更应该消恨,因为死亡就是最好的了断。
……
我该好好和她谈一谈,既不愧疚,也不害怕,就用平常心去和她交流,也许,她的恨只是暂时的呢,何况,我也真的没有亏待她和赵汗青,只要她接受了我的条件,她和赵汗青,甚至她的家人,赵汗青的家人,这辈子都能衣食无忧。
这是我最后的妥协,至于她爸……
真的没有奇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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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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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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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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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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