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急着回去睡觉……今天的这个事情之后,你确定自己已经解开这个心结了吗?”
“确定,我已经很久没觉得这么舒服过了……”
“所以,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好,对不对?”
“对。”
我一边说,一边起身准备离开,不想,潘甜甜又拉住我说道:“你这是干嘛啊,我想跟你说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呢,你就不能耐心听我说几句?”
“今天对我来说,是个好日子,所以,我不想听那么多的心灵鸡汤,我现在只想一个人躺在床上,去把刚刚经历的感觉再回忆一遍……”
“你是找虐啊,人家都那么对你了,非但不感谢,还污蔑你把他们的孩子撞下河,你竟然还想把刚刚的感觉再回忆一遍!”
“我跟你在意的点不一样,合着我刚刚全都和你白说了。”
我已经有些不耐烦,潘甜甜还是不让我走,她一直不松开我,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又开口对我说道:“师父,我刚刚在岸上看了半天,一直都不敢下去救你,你不会觉得我不讲义气吧?”
“你这思维怎么这么跳跃,我也没和你聊到这个啊。”
“但我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我看着潘甜甜,她的表情不像是在和我开玩笑,于是我也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对她说道:“你不下来是对的,我不希望多一个白白牺牲的人。”
潘甜甜有些脸红,她转移了看着我的目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我说道:“其实我水性挺好的,但是我没有把握把你们两个人都救上来,所以我犹豫了……但是……看你沉下去那会儿,我真的想什么都不顾了……我发誓,我会跳下去……可是,等我想跳下去的时候,你自己已经挣扎着冒出水面了……”
潘甜甜可能真的很内疚,平常表达能力很强的她,这会儿不仅吞吞吐吐,而且病句频频出现,但是我却真的不在意,我甚至非常庆幸她没有下来,如果她下来了,最后没把我们救上来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那我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我将手放在潘甜甜的肩上,以示安慰,我又看了看那个立在河面上的“水深四米”的牌子,然后轻声对潘甜甜说道:“你好好听着,如果这件事情能让我去选择,我情愿自己被淹死,也不希望你下来……我的身上再也不能承受这样的压力了。”
“我知道,其实你刚刚对我说的那些,我心里都明白……你是一个戴罪之人,你只能赎罪,不能再犯罪了,如果我下去,不管能不能把你们救上来,对你来说,都是加重了罪孽……你现在特别希望把自己隔离起来,甚至去掉身上的社会属性,不跟任何人交往……”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才觉得无人区是你非去不可的地方。”
“是,只有去了无人区,我才是完完全全的我……我常常觉得,属于我自己的意识,已经彻底被这几年的经历给消磨干净了,我的脑子里想到的永远都是别人,然后就觉得自己是个麻烦,而且还特别无能,我从来都没有给别人带来过幸福。”
潘甜甜面露同情之色,一阵沉吟之后,她才开口对我说道:“你刚刚和我说的这些,还有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情,我都会说给我姐听的。”
“这是我们俩经历的事情,我们俩说的话,为什么要说给她听?”
“因为我觉得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如果刚刚是她陪你一起经历这件事情,在你刚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她肯定也就跟着你跳下去了,她在乎的不是那个小孩,她最在乎的是你……这就是你们现在最大的矛盾,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
我终究也没能想明白潘甜甜为什么会在我和茶小清之间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我放弃了,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等待着那一丝睡意。
也许是因为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我真的等到了那一丝对我来说尤其宝贵的睡意,我赶忙起身拉起了窗帘,然后又关上了最亮的吊灯……
可是,那唯一亮着的床头灯,却更加醒目的照在了贝娜送给我的那几个“灌篮高手”的手办上,我又因此而想起了自己和贝娜之间的点点滴滴,继而失去了睡意……
毫无疑问,在我们的这段感情中,一定是我辜负了她,她至始至终都在为我着想,甚至是最后嫁给赵汗青。我很想对她说点什么,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和她开口,于是,这又成了我的一个心结。
只有把这些心结全部解开,我才能过回正常人的生活,可这对我来说,真的是太难了!
我不免沮丧,然后又安慰自己:今天总算是开了一个好头,既然连二十年的心结都能解开,那唐果和贝娜的心结也一定能解开,我不是一个无用之人,我是可以奉献也愿意奉献的。Χiυmъ.cοΜ
……
就在我准备把床头灯也关掉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拿起来看了看,是许久不联系的武小海打来的,武小海是何许人也,唐果活着的时候,就属他最喜欢对我冷嘲热讽,后来因为一起去了无人区,回来后,竟然也成了朋友。
我羡慕武小海,虽然他一事无成,但却远比我活得有底气,因为他在北京有一套四合院,这不是我在瞎掰,每每他受挫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对别人说。
就是因为这一套四合院,我觉得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痛苦过。
接通电话,他操着北京腔对我说道:“还没睡吧?”
“没呢,有事儿?”
“听说你丫得抑郁症了?”
“你丫能问点好听的吗?”
“你丫要这么和我说话,就显得不局气了啊……我给打电话,真不是为了埋汰你,我就是想告诉你,治抑郁症,我有招儿啊。”
我坐直了身体,点上一支烟问道:“你能有什么招儿?”
“你出来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我人就在上海,今天上午就到了,待会儿我给你发个地址,你丫赶紧过来。”
“怎么突然跑上海来了?”
“你看你这问题问的,你丫也太不关心同志了……我来上海,肯定是因为投到可可门下了啊,不光是我,公司之前业务能力强的,基本上都来上海了,所以,你快点过来,都在等着你呢……”
我以为就潘甜甜来上海了,没想到其他人也都来了,在我感叹可可的魄力时,也不禁生出了一丝疑惑,再怎么说,“茶余饭后”也是我和茶小清所创立的公司,她能亲自把潘甜甜送到上海,送到可可的门下,就证明她并不珍惜这份成果,如果说,她看待我的心情很矛盾,那此时的我,也觉得她身上有很多我不能理解的矛盾……
这么一折腾,“茶余饭后”就真的是名存实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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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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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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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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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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