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嬷嬷拼命地磕头,“老太太,您救救姑娘吧,雪家苛待姑娘,让姑娘跪祠堂,连垫子也不让用。奴婢回来前,雪大太太发了话,不许给姑娘送饭,可怜的姑娘啊,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
马氏泪如雨下,她不敢想,只怒道,“我还没死呢,她们就这样苛待我的柔姐儿!”
她慌慌张张地从罗汉床上起身,“备车,我要去雪家!”
容嬷嬷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这么说来,宫里的皇后娘娘是明摆着在为大姑娘撑腰。但这话,她不敢劝,只好吩咐下去,“还不快去备车!”
马氏也不让人搀扶,她脚不点地地朝门口走去,帘笼被丫鬟打起来,一道身穿石青色五福捧寿雕花漳缎长袍的身影映入眼帘,看到老太爷,老太太吃了一惊,身子往后倒仰,“老太爷!”
她着实没有想到老太爷这个时候会过来,可她眼下要急着出门。
雾耀似乎没有看到她神色不对的样子,径直朝屋内走去,自顾自地在罗汉床上坐下。
丫鬟们急忙上茶。
老太太站着不动,老太爷也似乎才察觉,皱眉朝外头看了一眼,“天色这么晚了,你是要出门?”
马氏只好折身回来,边走边落泪,“老太爷,我也才听说,柔姐儿被送回雪家后,被她那继母磋磨,连饭都不许给她吃,我听着,心里实在是难过。”
雾耀挑起眼尾朝马氏看了一眼,“我听说,今日皇后娘娘派人去宁远伯府雪家过问过柔姐儿的事,柔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氏不觉得雾耀不知道雪碧柔与雾知夏之间的这点恩怨,雾耀看似不关心内院,可是这阖府之中,就没有一件事能够瞒过雾耀的耳目。
当年,雾西钊只有十二岁的时候,有一次来后院,她前脚安排了一个懂事又貌美的丫鬟,与雾耀在花园里偶遇,后脚,那丫鬟就被雾耀打发了,为此,雾耀整整一年没有搭理她。
“阿秀,柔姐儿跪祠堂,是你发下的话,此其一;其二,柔姐儿把夏姐儿推进池塘,这事本就不对,你送她回雪家受罚,这件事做得很好,若她能够因此反省自新,世人只会说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后娘娘今日既然过问这件事,若雪家不遵旨,那就是大逆不道,你是想将柔姐儿陷入不忠不孝之地?”
马氏惊骇地看着雾耀,同床共枕二十多年,她就没有看透过雾耀,此时,雾耀愿意条分缕析地跟她说这些,是不是代表,雾耀还愿意听她说两句?
柔姐儿是外孙女,夏姐儿是孙女,对老太爷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太爷,柔姐儿长这么大,何曾吃过这种苦头?自她来家里,我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不曾受过半点委屈,我是怕她想不开,做出傻事来!”
雾耀听闻之后,不声不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阿秀,当年,我不同意你给我们的女儿订下宁远伯府雪家的亲事,我说过,雾家的女儿不嫁勋贵,你不听。既然女儿嫁去了宁远伯府雪家,就应当想开一点,没有哪家勋贵子弟不是三妻四妾,后院满满,女儿想不开的时候,你从来不劝解一些,反而兴波起浪,百般撺掇她夫妻不合。”
雾耀抬起眼皮子朝马氏凉凉地看了一眼,马氏只觉得一支利箭射向了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她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
“后来,我不反对你将柔姐儿接到家里来,好好的宁远伯府的嫡长女不做,到雾家做表姑娘,你依然不听。怎么,你还准备伸手管宁远伯府教女的事?”
马氏哆嗦了一下,果然,她没有猜错,老太爷对后宅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很多事,他只是不过问,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数。
马氏忍不住落下老泪,“老太爷,我就桃娘一个女儿,她年纪轻轻就去了,难道我要连她留下的这一点血脉都护不住吗?”
雾耀将茶盏猛地放在桌上,哐当一声,马氏不敢哭了,惊诧地看向雾耀。
“阿秀,这些年,你如何待夏姐儿,我可有曾说过什么?王家可曾做过什么?”雾耀深深地看着马氏,眼神幽暗,似乎有头野兽在窥视她。
马氏紧紧地抓住手串,不敢置信地看着雾耀,心里头一阵冰寒,“老太爷,我怎么待夏姐儿了?我是没给她饭吃,还是让她立规矩了?她一应的吃穿用戴比那些勋贵家的嫡女们差了什么了?老太爷这样说妾身,妾身真是百口莫辩。”xiumb.com
雾耀也觉得寒心,夏氏是怎么进门的?
当年王家老太太来看外孙女,服侍外孙女的下人们,个个都是生面孔不说,夏姐儿发着低烧,身边的奶妈子和服侍的丫鬟们没有一个发觉的。
王家老太太把自己身边的嬷嬷留下来照看,隔日就请了他去,说是瞧中了一个姑娘,要说给西钊做继室。
若非王家没有适龄的姑娘了,说不定西钊不得不娶姨妹做继室,偏偏,王家给的理由,他一个字都反驳不得,只能看着武将家的女儿进门当了雾家的宗妇。
娶妻不贤祸三代,这话真是没有错。好在,王家做的这门亲事,夏氏比王氏来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可是,夏氏的品性好,这一点也抵了她别的不好。
而自己的老妻,先皇做的这门亲事,教雾耀一辈子防不胜防。
雾耀无话可说,他起身,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整个屋子里,一片寂然。
雾耀来到了外书房,看到南窗下的棋盘,上面还摆着一个残局。
今日他去麟德殿禀报公事,皇上正在摆弄一盘残局。他说完之后,皇上朝他招手,让他过去陪皇上下一局。
往日也有这样的事,雾耀也没有在意,皇上让他执白子,他看着棋局,略一思索,顿时觉得白子所布的局妙不可言,每一个落子都生生不息,后力不绝,非国手不能做到。
当时,皇上看到他震惊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倒也没有多想,直到白子赢了,皇上才问了一句,“可瞧出来,这执白子的人是谁吗?”
雾耀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局棋,居然是自己的大孙女和宸郡王萧勋下的一局残棋。
他手上的一个案子正在关键时刻,他本来今日是打算歇在衙门,是大孙女派人去衙门里通知他,说马氏准备前往宁远伯府,他不得已才回家一趟。
雾耀从他的书柜里拿出一部书,翻了翻,不舍地递给白霜,
“给大姑娘送过去!”
白霜是侍奉在雾耀书房里的侍女,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白霜来的时候,雾知夏还没有歇下,她小心翼翼地将书奉给雾知夏,雾知夏拿过来一看,顿时眼睛都睁大了,不敢相信地问,
“这是祖父让你拿过来的?”
不会是白霜偷来送给她的吧?但她与白霜没什么交情啊。
“是老太爷让奴婢给大姑娘送过来的。”白霜也有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一部棋谱,老太爷平日里累了,心烦了,都会拿出来翻翻,别人用酒解忧,老太爷就靠这部棋谱解忧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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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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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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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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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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