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头不高的鸿吉里在山脊上已监视明军大半个下午了,此时他一边向山下观望一边用手轻揉肚腹,那里已是“咕噜噜”乱叫好久了。但在军令约束和长年累月的渔猎生活中,这种程度的饥饿还不算什么。
他向右侧百步外望去,那里是他的同伴贾扎拉的所在位置。暮色中,除了近处的景物其他都是模糊的一片,如何还能看到人的踪影。
鸿吉里此时不知道的是,山下明军已分为大小两部分。小部分人按计划利用旗帜和火把继续迷惑他们这些哨探,而大部分明军却是在左臂上绑缚白色标识,在各自上官的率领下分作大小二十几路,分别向两侧的山头悄悄摸来。
东侧明军将领是镇江游击将军乔一琦、辽东金州备御文济武、复州都司佥书沈大坊等;西侧明军将领是辽东小凌河备御马进忠、大凌河备御杨应宗等,以职务高者为主将。
家哈岭南谷两侧山峰突兀陡立,林木丛生,若是寻常人攀登极为不易。但对这些来自四川的明军官兵来讲,山地丛林作战正是他们的长处,就好似鱼入大海、鸟入苍穹一般,在这陡峭的地形中上下进退如履平地。
明军并非一窝蜂的摸上来,他们知道山上有后金的哨探,便以己方哨探为尖兵,三五人为一组暗中逐个剿杀后金哨探。
这些明军哨探出身多为山中猎人,具有一定的追踪人和动物的本领。他们依据地形地物来判断是否有后金哨探隐藏。如树林和灌木的茂密之处,视野开阔但又隐蔽的凹洼之地,以及枝繁高大的树木之上,都是哨探喜欢隐蔽之处。因此林中不时响起双方哨探的格斗声和惨叫声。
鸿吉里初时并未发现林中异常,始终认为明军还在休息进食。与他有同等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人,以致后金哨探们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即便他们临死前发出惨叫声,但是他们的大队人马距此较远,又隐藏在另一座山谷中,如何听得到他们的声音。明军要做的,便是不能让他们跑回去报信或吹号示警。
各位看官应知,人在低处向高处喊话清晰可闻,若是由高处向低处喊话则模糊不清。此时后金的哨探们便是如此,即便他们在山上喊破了喉咙,山下却难闻半点。
鸿吉里听到惨叫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三名明军已经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边抽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支螺号,打算拚死也要把它吹响给自己人示警。
但明军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哨探的都有些本领并反应很快。为首的一名明军一刀砍向他拿着螺号的手腕,逼得他只能放下螺号举刀格挡,但另两名明军却趁机上前分左右挥刀砍来。
鸿吉里虽有些本领但架不住对方人多,他紧张中忙向后急退,不料脚下被树根绊住仰面栽倒在地,却侥幸躲过了自左右砍来的钢刀。
可未待他起身,为首的那名明军迅速上前用力踩住他的胸膛,随即一刀插入他的心口中,一股鲜血随着刀上的血槽喷涌而出,他手脚竭力挣扎了几下,又抽搐了一阵方气绝身亡,随后他的首级被明军血淋淋的割下,将其系在腰间,三人又疾步向下一个目标奔去。
阿敏并不知道他的部下们正在山上树林中遭受着屠杀。他卸下了份量不轻的盔甲,倚坐在由包衣奴才们拾掇好的木墩上,一边啃着肉干一边享受着他们的按摩和敲打。
他暗道,今日除了明军进入山谷时自己紧张了一些,其他均是无事。只等这支明军完全进入山谷,并与大贝勒他们遭遇并交战,那么自己便可以从后面包抄截断其后路。到时候立了战功,阿牟其汗会如何奖赏自己?总之多要些包衣和阿哈才好。(注:阿牟其,满语意为伯父。)
明军很快便清除了后金的一众哨探,大队官兵借着暮色和山林的掩护,分路沿着山脊和树林向后金军的两处藏身之地猛扑过来。
此时山风骤起,一阵紧似一阵,透过林间时竟引的梢头摆动、枝影摇曳,发出阵阵的呜呜之声,仿若有人在呜咽啜泣。这平时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声,竟掩盖了明军纷至而来的脚步声。
酉时末刻,负责由山上突袭的各路明军已陆续到达指定位置。稍顷,东、西两侧山脊上突然有号炮相继响起,其声传数里,万众皆闻。
此时是萨尔浒大战中最重要的一个时辰,明军与后金军攻守易形。此战是整个战役的重要组成部分和转折点,明朝方面将其称为“家哈岭南谷之战”。Χiυmъ.cοΜ
按战前的调配,辽东叆阳守备徐九思、四川广元守备刘昭孙等于山下攻东侧;山东管都司事周文、南京陆营都司姚国辅等于山下攻西侧。
徐九思、周文分攻各自正面;刘昭孙、姚国辅由东南和西南各自抄敌后路。而总兵刘綎、副总兵江万化、宽奠游击管都司事祖天定坐镇中军,协调各营伍攻守相协。
众将闻听号炮响起,精神大振,振臂高呼各率官兵按令疾进。霎时间,山上山下喊杀声四起,仿若山呼海啸。
按杨林的战前建议,为汲取萨尔浒之战的教训防止暴露目标,严令各部夜间交战时不得打火把或灯笼,违者立斩。因此号炮一响,山谷中和山谷外的明军尽数熄灭灯笼火把,虽一时看不清周遭情形,但奴军也是同样如此。
且说东侧后金军。阿敏闻听山上突响号炮便知不妙,一脚踹开与他捶腿的包衣奴才,忙起身一边披甲一边呼军迎战。但四下漆黑人影幢幢,一时那里能寻得着麾下部属?
阿敏麾下后金军自初三日凌晨便起身南下,白日又全军戒备旦夕未停,一朝松懈又如何迅速反应?闻明军至顿时乱作一团,牵马的、披甲的、寻兵刃的大呼小叫各不相一。
明军多为川军,善用竹制标枪。此时月亮还未东出,众兵以稀疏星光辨别方向,由上至下全力冲锋,同时向敌军投掷密集标枪。标枪长处是力道强劲可透甲,短处是携带数量少射程近,但竟是明军短兵相接前的破阵利器。
彼时后金兵为防暴露,进食时也是未生火。星光朦胧之下并不知南方官军配有标枪,多数人以为今夜可睡上一场好觉,因此战马被集中在山谷深处,甲胄也早已卸下。所以短兵相交前,便被标枪一片片刺倒在地,惨呼声哀恸山野。
刹那的功夫,两军狠狠的撞在一起,接触之处顿时一阵尘土飞扬。明军占据地利和人数之势,逐渐向两翼包抄。同时前方官兵与后金兵刀矛相交奋勇厮杀,后方将士则不断抛掷标枪和石头支援前阵。
在人群混乱又密集的战阵中,标枪和石头的威力要大大高于弓箭。山林中、灌木中到处是肉搏厮杀的人影,到处是金铁交鸣之声。
后金军虽遇突袭士气大挫,但凭借蛮勇彪悍和高度的组织性,竟然从最初的慌乱中逐步稳定下来。许多未着甲的后金兵索性脱去衣袍,竟赤膊上阵奋勇厮杀,不时有明军死于其刀矛之下。而明军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舍命相搏。双方打得难分难解,僵持不下。
史载刘綎东路军兵少装备不精,除了刀枪弓弩外火器极少,所以才有朝鲜出万余火枪手助阵的事情。但其却是进攻建州四路明军中战力最为顽强的一路。一万明军占据阿布达里冈制高点,予后金军以重创。若不是代善使诈,后金军想取胜实非不易。
未多时,徐九思和刘昭孙率军赶到。徐九思挥军加入战团,由南向北全力突击。正在激战的山上明军见有援军到来,顿时欢呼四起士气大振,攻势愈发猛烈。刘昭孙则按事先谋划率军快速包抄截敌后路。
阿敏也是久经战阵之将,但今晚所遇形势为其生平前所未见。明军自山上林中不断涌出,攻势如潮。尤其是那标枪,竟能在十数步内穿透棉甲,后金军的伤亡多有此造成。
而山下明军则正面猛攻,步步紧逼声势极壮。再听身后,也有明军喊杀之声。如未猜错,他的两千人马已被明军三面包围了。
阿敏后悔不该在进食时让亲兵们各自去休息,结果现在他不知道该找谁去传达命令整军突围。夜色中也不敢打火把,生怕有冷箭或是标枪射来。方才围在身边的那些包衣和阿哈一听杀声四起,早都不知跑哪里去了,气的他提着刀在原地跺脚直骂。
“阿敏主子,你在哪?我是托保啊!”在嘈杂混乱的战场中,有人奋力的向阿敏这边奔来。
“我在这里!”阿敏正在焦灼不堪,忽听是托保在寻找自己,便大声回应道。
托保正是先前在董鄂路一带,奉命阻击刘綎东路军的三名牛录额真之一。他领着二十几名亲随奔到阿敏面前,急切的从身后拉过一匹马道:“主子快上马,我等保护你突围。明军实在太多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好,向北走!”阿敏也不推辞客气,翻身上马直奔北而去,因为那里还没有喊杀声。
再说扈尔汉这边的后金军,山上的哨探也是被明军在暗中做掉。等他和部下们发觉明军时,双方已近在咫尺了。接下来发生的激烈肉搏战血腥而残酷。
一后金军砍翻一名明军正欲上前补刀,身后一支长矛突然刺来,竟直透他的腰腹,他惨叫一声顿时栽倒在地。而持矛的明军还未抽矛回身,一后金军冲来却是在一刀削掉了他的头颅,鲜血顿时四溅。这后金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正欲继续厮杀,一支飞来的标枪直接穿透他的战甲深入胸膛,他大叫着、挣扎着不想倒下,一名明军却是一脚将他踹翻,照着他的脖颈狠狠的砍了一刀。
这明军刚起身,一短柄战斧正中他的面门,将他的脑袋直接从中劈开,猩红的鲜血和着白色的脑浆留了一地,而那战斧的主人则被两名明军围住,一刀砍掉了他的手臂,一刀刺入了他的腹部,顺势向外一豁,肚腹被剖开,里面的肠肚流了一地......
在这血腥的战场上一脚踩下去,不是踩到血淋淋的尸体便是脏器断肢。若是脚下发滑,那便是踩到了血泊中。放眼望去,只见死伤枕籍、惨不忍睹。双方士卒只能二选一,要么被杀,要么杀人。
扈尔汉自诩历战老将经验丰富,但他实在没想到明军会扮猪吃虎反杀自己。他与阿敏一样,也不敢让部下打火把和灯笼,只能带领着部下摸黑左冲右突,试图找到一条生路。
但在这深沉的夜色中到处都是明军,他几经努力终究失败,只能被对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扈尔汉现在品尝到了杜松被围在吉林崖下的滋味了。就在那晚,他率领部下们紧紧围住明军,一波波的发射箭矢,一茬茬的收割明军性命。而今天他却变成了被围的那个人。
他提着染满鲜血的战刀竭力死战,但是明军前赴后继一波波的围上来。砍翻一个上来两个,砍翻两个上来一群。他的身上已经中了数刀,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鲜血还是不停的向外渗透。
他怒吼着,狂喊着,领着一群亲兵奋力抵抗。突然,他感觉面前的明军没有了,定神一看却是已杀出了重围,不过身边却是无一人跟随。
扈尔汉心中大喜,也顾不得什么战后会被惩处了,先逃命要紧。见前方不远有片密林便拚命跑了进去。他自小就在辽东这些山林中游猎,自是知道在这林中如何生存保命。
未行数步忽又听得前方有马匹的嘶鸣声,他急奔上前见有几匹无主战马在徘徊,暗道天不亡我。随即抓住一匹战马纵身骑上,一溜烟的向北方逃去。
各位看官可知,满清的贝勒和将领从叛乱开始,没有几个是阵亡的,死的多是牛录额真等中下级军官。保命是他们能在战斗中生存下来的第一要诀。
如天命五年八月,三贝勒莽古尔泰率百余骑于沈阳城下追击明军,大将额亦都等率大队人马未及时跟上,因此努尔哈赤大怒,将十多名将领绑缚定罪,夺其功削其赏,又各抽三十鞭子。若不是众人苦苦求情,身为主将的额亦都差点掉了脑袋。
再说阿敏,他和托保等人快马加鞭穿过战场,扔下还在奋勇抵抗的部下们一路向北疾驰,越过两道山梁便踏上了通往铁背山的道路。此时月光正好从东方升起,将大地照的一片银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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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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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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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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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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