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则气馁道：“世人们都夸赞女子美丽大方，温婉贤淑，若是真的没得夸了，才会用可爱二字。”
他皱着眉头，问道：“陛下是想听臣夸些别的？”
“你说。”
“陛下面色红润，想来身子是十分健康。”
柔则想，梁衡这么多年没娶到老婆也是有原因的，就他这样的夸人方式，哪个女子能受得了。
她收拾收拾滚回内殿睡觉了，只留下梁衡一个人坐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小春子尴尬道：“梁大人，您从前没夸过人么？”
梁衡垂下眼帘，好像确实没有。
他一个权臣，不是在阴阳怪气地骂人，就是在冷声冷气的怼人，夸这个这个字就没出现在他的字典里过。
难怪了。
柑橘大着胆子，开口道：“大人有所不知，女子都盼着旁人能夸自己聪慧美丽，温婉大方，陛下亦为女子，许是想听这些。”
于是首辅大人连夜回到内阁，搜肠刮肚开始写八百字的小作文，准备回头好好夸夸柔则。
刚命人研墨，就听见外头有人禀报。
“青梧姑姑来了。”
他一愣，神情登时冷了下来。
沈青梧对外称病数月有余，眼下倒是进宫来了，勤王的事情他们之间还没好好算过账。
“请她进来。”
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襦裙，脸上未施粉黛，衬着一张脸格外憔悴，当真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
“沈姑娘抱病许久，今日怎么有空到内阁来？”
沈青梧温声道：“梁大人下了好大的一盘棋，青梧佩服，今日来内阁只想问大人一声，棋局已开，大人能拿得出的筹码与赌注是什么？”
话音刚落，她脚边便碎开一只青瓷茶盏。
梁衡威压冷肃的声音传来。
“勤王里通外贼，勾结海寇，起兵谋反的事情，本官还没有找沈佳好好算一笔账，如今你倒是先找上门来同我说这盘棋，那我们就好好算算，究竟孰黑孰白，棋眼又在哪里。”
沈青梧心一颤，她知道梁衡短时间内不敢动自己，但是听到他态度如此刚硬，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内官听到茶盏破碎的声音，连忙进来换上一盏新茶。
梁衡将手中的奏本一丢，冷冷道：“从前本官瞧着你们沈家三朝元老,沈相又是荒渡之战的功臣，单单是这祖上的功绩也足够你们百年无余，可是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搅弄风云，沈青梧，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断送你们沈家百年基业。”
她被这话一激，顿时也起了气性。
反问道：“首辅大人问我沈家百年基业，那青梧也想问问大人，琅琊儒生当年出世为救山河，何曾想过如今会拜倒在一个女子的石榴裙下，替李柔则殚精竭虑守天下？”
“难道你们琅琊儒生就是这般气性么？”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一步也不肯退。
梁衡知道，沈青梧是天之骄女，若是换做男儿身必定有一番功绩。
他只能缓下语气来，平声道：“春闱在即，那个无缘无故死去的贡院士子，是否与你有关？”
陆文舟已经查到那名贡院士子与崔子书所说的买官卖官之事有牵连，还在他身上发现了御帕，此事背后必定有一双大手在推波助澜。
但是他如今这般问，沈青梧必定是不会如实回答。
她冷笑一声道：“梁大人不要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那就是没得谈了，一个女人疯起来谁也降不住，这还是一个出生名门世家的女人，梁衡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她。
沈青梧喝了口茶，骤然转了话题道：“不知道梁大人前几日有没有听到一则坊间传闻？”
“什么传闻？”
“自然是有关当今女帝身世的传闻。”
梁衡手一顿，故作镇定道：“说来听听。”
沈青梧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阴恻恻道：“首辅大人若是再心细一些，便会查到那名死去士子是连州人士，与陛下的母亲，当年爬上龙床的那个伺墨小宫女是同乡之人，那士子为何被杀，身上又为何带着御前之物，不过是因为知晓了什么不该知小的事情罢了。”
此话说得似是而非，梁衡却依旧沉得住气。
“陛下的生母是宫女不错，但是她依旧是先帝的女儿，从前大郢名正言顺的公主，今后是大郢名正言顺的女帝。”
沈青梧笑了起来，语气中透着欢愉。
“梁大人可真是天真，李柔则究竟是不是李氏一族的血脉，不是单凭您一句话就能断定的。”
她走近梁衡一步，一字一顿道：“那名连州士子赴京赶考，穷苦乡里人家出身，却不慎被人套了话，道出当年陛下生母的一些事情，这才丢了性命，而我...不过是添了最后一把火。”
将那块御前之物的锦帕放在了士子身上。
这件事情无论是谁去查，查到最后必定会牵连出柔则的身世，到时候任凭他是权臣，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梁衡背脊有些发冷，这件事情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虽说那名贡院士子死的时候他便有所察觉事情有蹊跷，但是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直接牵扯到了柔则的身世。
沈青梧见目的达成，退了一步道：“梁大人好好想想吧，此事可大可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柔则今日可以是女帝，明日也可以成为阶下囚，左右不过是满朝群臣一句话的事情。
若是她的身世有假，恐怕连梁衡也保不住她。xiumb.com
后半夜起了风，内殿里冷飕飕的，桑枝接了两个暖炉子给她压脚。
可饶是这样，柔则依旧有些睡不安稳，昏昏沉沉，将睡未睡之际，总觉得耳边有千军万马厮杀的声音。
大概是藩乱留下的后遗症，总觉得外头兵荒马乱的。
她睡到三更天，忽然从噩梦中惊醒，外头的风刮得很大，树影来来回回落在窗户上，像是一个幽灵飘荡。
桑枝见状连忙放下软帐的纱帘，宽声道：“陛下是不是做噩梦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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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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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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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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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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