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慢吞吞的喝完一盏茶，正要续上第二盏的时候。
跪在东南方向的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开口道：“梁大人，罪臣有话要说。”
他轻飘飘道：“说。”
“勤王曾在海州私设校场，又私通海寇，从中必定以大量的银钱笼络，此银钱出自于上京城。”
他手中茶盏一合，命人将那位书生松绑。
内阁的太监还搬来一张椅子让他坐下，细细说来。ωωω.χΙυΜЬ.Ｃǒm
“勤王在上京城中布下许多暗桩，其中便有买官卖官之举，他以此谋利获取了不少钱财，又拿着钱财起兵谋反。”
果真是书生怕刀刃，这一下便已和盘托出。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崔子书，乃是海州一名私塾先生，因写得一手好字被勤王强行纳入麾下，起草文书，撰写檄文，在下家中老小皆被勤王拿捏在手中，故而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见首辅大人气宇非凡，不似外界所传，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这番话倒是说的不卑不亢底气非凡，果真有几分大家之范。
但是这话，梁衡并不敢全然相信，只道：“口说无凭。”
崔子书上前一步，从袖口中掏出一张血书呈上。
“首辅大人，在下跟随勤王来上京城之时，便已写好遗书，势必要将这京城中买官卖官不正之风告到御前，此乃血证。”
暗卫连忙呈上来一看，确实是一早写好的血书，上头牵涉到好几个京城中重臣，鸿鹄寺少卿的大名也在其中。
梁衡看向朔一，轻声道：“连夜派人去海州，探探他的底细。”
崔子书似是有备而来，一撩袍跪下，朗声道：“在下祖上三代都曾入过春闱榜，若不是家道中落无力科考，断断然不会隐姓埋名，只做个乡野书生，梁大人若是有识人之心，便让子书做个伺墨也好。”
他若真有才能，梁衡自然是要重用他的。
夜深了，梁衡看了眼暗卫，凉凉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本官要在五更天看到结果。”
朔一双手抱拳，应了一声“是”。
他起身走进屋内，忽又转身看向崔子书，平声道：“你当真愿意追随本官？”
那书生只生了一张平头百姓的脸，唯独这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崔子书昂首挺胸，目光切切，道：“在下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
一旁的小太监立刻会意，将人扶起来道：“崔先生请随我来，大人自有安置你的地方。”
梁衡走进内阁侧殿小憩了片刻，五更天的时候太监打更，他慢慢转醒。
内阁院中已被收拾干净，就连地上的血迹也被清扫了，几个小太监都是见过大场面的，见首辅大人醒来，立刻奉上茶点，面上丝毫不露情绪。
他心中记挂柔则，只用了一盏茶，便起身去了承宣殿。
柔则已经醒了，窝在床上不肯吃药，桑枝连哄带骗道：“陛下喝一点吧，这药已经不苦了，奴婢替您尝过了。”
她探出脑袋不悦道：“你当我是傻子么？”
这黑黢黢药汁，一看就很苦。
柑橘笑道：“陛下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连吃药都叫人哄，这要是梁大人来了...”
话还没说完，梁衡便真的来了，柔则心中暗道：这张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她只能乖乖起身接过药碗，一口气饮尽了。
梁衡闷声一笑，声音中带着一点未曾休息好的沙哑。
“怎么？如今是越发娇气了。”
柔则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手忽然一顿，仰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现在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发生一点点动静，心中便觉得不安。
梁衡温柔地抓住她的腕子，脱下外袍，低声道：“处理了几个人，陛下不用担心。”
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件玄青色官袍的血迹上，难受道：“我不是同你讲过，不要再造杀孽了么？”
他合衣躺在她身边，一股冷松凝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梁衡拍了拍柔则的背：“今日是除夕，陛下再睡一会儿吧。”
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柔则身上有淡淡的药汁清苦香气，让他的思绪发沉，温温吞吞的进入梦境。
柔则知道他一定是累极了，就连梦中眉头也是皱着的，她扯过被子替他盖好。
旁人只知道首辅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威严，却从未有人见过他疲乏劳累的模样。
这颓废的王朝需得一人撑着，可梁衡也不过只是一介肉身凡体，总会有累的一天。
承宣殿的内殿中点了沉沉的龙涎香，气味昏沉助眠，叫他好好睡了一个觉。
微暗的光影里，柔则看着他俊美的侧颜，羽睫又长又密，在眼睑打下一片阴影，他总是不爱笑的，可惜了这一双桃花眼，未含着半点春色。
倘若他只是上京城中某一位勋爵人家的公子哥儿，肩上不必挑着天下重担，未必不能像谢昭一样，做个寻常人家的清贵公子。
整日在这陌上春色正好的年华里，与诗书斗酒，纵马江湖。
他琅琊儒生承的是天地大义，自出世便是为拯救天下苍生而生。
柔则看着他，面上疲态尽显，很是心疼。
这样一个清风霁月的人，为何会成为整本书中的反派，分明，他才是一心匡扶天下大义的人啊。
这一觉睡得格外长，梁衡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睡上过几个时辰了，醒来的时候看见柔则坐在床边烤栗子吃。
见他醒来，立刻将一颗软糯香甜的栗子塞入他嘴中。
“梁大人，除夕快乐。”
今天是除夕，本应该是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可是这承宣殿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宫女和太监们忙活着，闹出一点声响来。
先帝子息单薄，这些年也就未曾添丁过。
梁衡骨节分明的手指掠过她脖子上的伤疤，温声道：“陛下，也要快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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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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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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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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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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