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是启程回上京的日子，您可得快些起来了，外头都等着了。”
她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在这个鬼地方，吃不好睡不好的，还是早点回去好。
桑枝一边替她穿衣裳，一边道：“方才医官来禀报，说那程姑娘身子骨不太好，回京路上怕是吃不消，得找个宽敞一点的马车养伤。”
柔则思量了一会儿，道：“朕骑马，御驾让她乘吧。”
反正来的路上这马车坐得她骨头架子都快散了，正好回去的时候骑骑马，松松筋骨。
“可您这手上还有伤呢？”
柔则看了眼腕子，昨天宋屿给的金疮药倒是好用，这手上的伤今日已经结痂不疼了。
“不妨事，走吧。‘
寒山陵外的官道上，柔则一出去便看见梁衡扶着程知节上马车。
他分明自己胳膊上也有伤，可依旧亲手将人送上了马车，动作轻柔仔细，倒是呵护得紧。
她胸口涌上来一阵酸涩，面上却装作大度的样子。
“让程姑娘坐御驾吧，这里宽敞，医官也好时时照顾。”
程知节拖着一副病体柔柔一礼，温声道：“臣女乃一介遗妃，不配坐天子御驾。”
柔则朝桑枝使了个眼色，她立马会意道：“您救驾有功，这点恩德必定是受得起的，此番回京城，路上舟车劳顿，还是上御驾吧。”
程知节看了眼梁衡，小心翼翼道：“梁大人，我...”
“既然是陛下让你坐的，你便去吧，有医官照顾，也放心一些。”
说着便命身边的小厮护送她过去。
小春子铺好了软垫子，又将一个食盒放在旁边，道：“奴才伴御驾，您有事吩咐即可。”
程知节柔声道：“哪敢劳烦公公呢？”
到底是上京城的大家闺秀，这一通身的做派，便是多少闺阁女子也及不来的。
内官将一匹白色的小马驹牵了上来，温声道：“陛下，这是宋将军派人送来的，说是此驹性情温顺，最适合女子，特赠与陛下。”
“将军有心了。”
桑枝给她披上斗篷，将人扶上马。
谢昭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马儿慢悠悠地从后面赶上来，手里是那把万年不变的桃花扇，一见着梁衡那张冷脸，就笑道：“听说大人昨天去求了陛下赐婚，此等好事，怎不与本侯爷讲讲？”
见梁衡不搭理自己，又自顾自道：“那程家女儿自然是好的，个个生得国色天香，这位先帝的遗妃娘娘若不是小娘所生，当年也未必会被送进宫来。”
程知节是程家这帮女儿中生得最貌美的一个，当年入宫先帝曾见过她一面，便夸赞其容貌艳丽，后宫无人能及，只可惜那会儿先帝垂垂老矣，并无机会宠幸她。
谢昭不死心，凑到梁衡身边继续道：“梁大人莫非也是觊觎人家美貌，我听说这位先帝遗妃在祭台上曾为了挡过一刀，瞧着倒是一片真心。”
梁衡忍无可忍，怒道：“小侯爷不关心家国大事，整日在宫廷秘辛中流连忘返，还有一点陈留谢氏侯爷的风度吗？”
谢昭笑眯眯道：“看来是被我说中了，那美人果真对你一片真心，梁大人春风莫负美人恩啊。”
话音刚落，他的马驹便被人狠狠打了一鞭子，飞快朝前跑去。
谢昭一时间没控制好力道，差一点从马上摔下来，气急败坏道：“梁衡，此乃小人行径。”
他胯下这匹马名唤乌金，是匹西域良驹，柔则老远就看看见谢昭从后头上来，一路并行在她后头。
谢昭素来是个嘴欠的，又找柔则搭话道：“陛下骑的这匹马是宋将军的吧，瞧着可眼熟。”
柔则凉凉道：“难怪老侯爷不许你参政，小侯爷这张嘴，怕是在官场上也活不过几日。”
他哈哈一笑，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回上京城这一路上，柔则再也没和梁衡说上话，大概是故意避着嫌，两人隔着御驾仪仗许远，连见上一面都难。
她心头百般疑问，到底是想好好问一问的。
可是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梁衡是反派，反派的心思谁能猜得准呢？
众人回到上京城之日，大郢隆冬的大雪总算是停下了，白雪覆盖的官道也被两边的内官清扫开了。
柔则骑了几天马，路上又吃了些冷风，觉得有些头疼脑热。
桑枝劝道：“陛下，上马车歇息一会儿吧，眼下已入了上京城，马上就到皇城了。”
她上了马车，程知节起身要给她行礼，被柔则制止了。
“你身上还带着伤，不必多礼。”
程知节柔柔一笑，道：“臣女从前见过陛下一面，当时便觉得陛下与我长得有三分相似，尤其是这一双眉眼。”
桑枝瞧出柔则不开心，便道：“大概美人都是相似的，程姑娘你有几分像陛下，应当也是你的福气。”
这句话，叫她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程知节也不恼，只道：“梁大人昨日说要娶我，我自个儿也吓了一大跳，一个先帝遗妃，怎能嫁与首辅大人为妻呢？可想来，大约是沾了陛下这张脸的光了。”
柔则从前还以为她只是个想活命的殡葬嫔妃，如今看来，她惦记的只怕是首辅正妻的位置。
果真是程家的女儿，一个庶出的都如此厉害。
她面上也带着笑，道：“朕既然已经许了程姑娘的亲事，你便不要把先帝遗妃这几个字挂在嘴边，让上京城那群言官们听了去，左右有又是要弹劾梁大人一番的。”
程知节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陛下说的是，臣女愚钝。”
说完又咳嗽了几声，温声道：“十年前梁大人来京，我便与他相识，这一晃眼经年过去，没曾想我与大人之间缘分匪浅。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程知节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她和梁衡相识在先，那么这张脸究竟是谁像谁，可就说不好了。
也许只是梁衡先喜欢的程知节，而柔则又恰好与她有几分相似，这才有了后续这一连串破事儿。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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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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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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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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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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