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黑夜中静坐,让暗意铺天盖地将他包裹住。
此刻一阵急促而又强烈的心悸传来。
仅仅是几秒的短暂时间却足以让他生出剧痛。
她应该更疼吧!
甚至是无法呼吸的疼痛。
那个时候他因自卑敏感还吃醋,她始终都是小心翼翼维护他的自尊心。甚至于面对他不合理的要求也都是先承受下来再慢慢和他解释。
她总是温柔又包容。
容琛手掌心贴在太阳穴上狠狠下压。
他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浓烈的液体灌入喉咙,烧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他又想起她说的那些话。
生命不能永恒。
但爱是永恒的。
即便安慰自己无数次。
可他依旧无法做到如她所说的那样平和。
他更无法去接受她现在醒不过来这个事实。
也没有哪位医生敢和他说实话。
容琛扔掉酒瓶。
过了会他摸出一根烟点上自言自语道:“我在喝酒抽烟你不管我吗?”
四周空寂,没有任何声音。
他手指夹着烟,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随即掐灭烟笑了声。
笑着笑着,视线就开始模糊。
——
容琛每天依旧主持会议。
他借助高强度的工作来缓解痛苦。
晚上的时候,他固定不变去病房陪着曲汐。
他自己做了饭带过去告诉她说:“我最近厨艺进步了很多,你要不要尝尝?”
“我没抽烟了,心情不好就吃糖,你教我的。”他剥开一颗牛奶糖塞进嘴里说:“还挺甜。”
“给你买了很多冰淇淋,马上天气就要热起来,先给你备着。”
“昨天又看了遍咱俩第一次看的那部电影,男主等了几十年才找到他的爱人,我要去哪里找你呢?”容琛垂眸语气低落。
几十年似乎很快就过去。
人生也不过就是这短短的百年。
可一旦具体到分秒,那种漫长的痛苦又浮现在心上。
“几十年啊,要怎样才能过下去?”他喃喃道。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煎熬。
“对了,我的腿最近又好了点,昨天试着慢跑都没问题。”过了会他又叹气说:“今天照镜子忽然发现自己有了根白头发,如果你醒过来,发现我变成了老头,这可怎么办?”
容琛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你会嫌弃老头吗?”
这是容琛每天的常态。
医生建议他多聊天唤回对方的意识。
所以他现在努力保持心情,和她说些轻松又积极的事情。
可是……
他身体朝后仰去,靠在椅背上,用手掩面,语气无奈委屈:“你可真是小骗子,说话不算话。”
“咚咚”有人在外面敲门。
进来的人是何清。
她前阵子莫名心悸,一度呼吸不畅,去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现在刚出院,才知道曲汐昏迷的事情。
“先去休息吧!”何清拍了拍容琛的肩膀:“我陪她说说话。”
一段时间不见。
容琛肉眼可见的憔悴瘦削。
下颌线愈发清晰明显。
何清在椅子上坐下,拍了拍曲汐的手,说:“汐汐!”
病床上的女孩戴着呼吸机。
眉目平静。
医院没有任何人敢对容琛说那些话。
即便他们内心已经下了定义。
何清仰起脸将眼中的水雾逼回去,才重新开口道:“汐汐快醒醒,不是说要和我一块滑雪吗,我还等你表演,都已经开春了,可别放我鸽子啊!”
她不停地摩挲着曲汐的手背,活动她的手指关节。
“小周前天论文刊登出来了,他还特地感谢你帮他处理数据,我说可别光口头感谢,得拿出实际行动不是,你要什么尽管和他提!”
“汐汐,我一直都把你当女儿。”m.xiumb.com
何清说到最后。
垂眸。
难掩无力与难过。
她来华国,找到了快乐。
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和年轻过。
可终究,彩云易散。
眼泪滴落在曲汐的手上。
冰凉。
——
曲汐此刻尚且处于混沌之中。
无数人对她说回来。
可她究竟要回到哪里去。
她到底是谁?
意识究竟要回归何处?
“汐汐,到妈妈这里来!”
黑暗中,有声音这样对她说。
回到最初的开始。
可是妈妈在哪里?
曲汐再抬眸望过去。
容琛身边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还站了很多人。
何清教授。
周洛然!
容正廷。
还有她的很多朋友。
她在这个世界并不孤单。
有很多人喜欢她保护她。
“不是的。”曲汐忽然回头说:“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友情和亲情。”
这同样也是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曲汐声音坚定:“人生其实一直都是朝前走的,某个节点发生的事情或许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我选择未来。”
——
容琛深夜独自一人回到家中。
室内灯光晕黄。
他在客厅中央站着,朝楼上望去。
没有人从拐角处下来抱着他。
容琛拧了拧眉心。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原本生活的平衡被打破,感受人世间最温暖的烟火后又坠入到冰冷的寒潭。他仍旧无法习惯,在客厅中间站了很久才挪步朝楼上走去。
容琛学会了叠千纸鹤。
据说叠满一千只千纸鹤。
就会有好运发生。
他将叠好的千纸鹤挂在房内,手轻轻拂过,就这么沉默。
床单还是小月上次新换的,淡淡的清香却没有他熟悉的味道,他将枕头抱在怀里试着想象成她,与黑夜一同寂静。
——
偌大的颐园别墅空旷寂寥。
小月去每周都会去寺庙祈福。
夫人整整昏迷一个月,家里的气氛再也没有往常那样欢乐融洽,先生比以往更加冰冷严肃,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笑意。
就连他娇养的兰花也无意去照拂。
甚至于一些都已经开始枯萎。
小月走进花房,原本想要整理,却意外发现摆在最里面的那盆素心莲瓣兰开出了白色衬着浅红的花朵。
这盆莲瓣兰是当初曲汐一掷千金给容琛买的。
他养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开花。
却在这个寒意犹存的三月突然盛开
兰叶葳蕤。
花意清幽。
“先生!”小月激动得几乎控制不住朝楼上跑去:“夫人买的那盆兰花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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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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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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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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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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