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琛既克制又懂事。

  虽然现在很想亲亲抱抱,但自己感冒中又颇有些忌讳。

  本来他都是不准备让曲汐睡这儿的,又违背不了自己的心,就像是小孩子明知道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却还是会被糖果吸引。

  脑海中此刻有无数复杂的想法涌上来,最后还是压了又压,单纯而又温情地搂着她。

  曲汐捧着他的脸,轻轻在他额头上烙下一个吻。

  沉寂半晌容琛忽然道:“欧洲那边温度会低,多带点厚衣服。”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真的无法挽回,不用太伤心,生死有命。”

  超过了一定年龄,所谓人生,无非是一个不断丧失的过程。

  人生很宝贵的东西,会一个接一个,像梳子豁了齿一样,从手中滑落下去。

  没有什么比失去更让人痛苦的了,因为失去就意味着无法挽回。

  所以哪怕希望渺茫。

  曲汐也想拼尽全力去和死神竞争将生命挽回。

  这也无愧她当年成为医生的时候的宣言。

  曲汐将脑袋缩在他的怀里,他因为感冒浑身温度有些偏高,偶尔还会咳嗽几声带出胸腔的震动,曲汐伸手在他心口缓慢拍着帮他顺气。

  她本不是个耐心温柔的人。

  更谈不上什么好脾气。

  却因为他逐渐改变。

  “好,我到了会和你沟通情况。”她嘴上同意着,内心想的却是,我一定能够将Susan救回来。

  “对了。”曲汐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今天容志文说,曲国锋找他哭?”

  这事儿听起来就颇有些荒谬,这俩人怎么勾结到一起了?

  事情说起来其实不复杂。

  容琛是个极其讨厌欺骗和背叛的男人,偏偏他也不算大度,曲国锋多次在他背后搞鬼,容琛干脆给他挖了个坑给他。

  曲国锋脑子不太行,或者说在容琛面前就是只小学鸡,二话不说带着全部身家往里跳,这一跳,就跳出了事儿,资金链全断没有人伸出援手,他只能眼睁睁背上巨额负债,下辈子都得在还债中度过。

  所以说,得罪谁,都别得罪容四。

  这些手段并不光彩,容琛轻描淡写,还是不愿意让曲汐知道太多自己的阴暗面,也只是说曲国锋融资失败现在要宣告破产。

  不过汐姐的注意力都在曲国锋的遭遇上,她不屑道:“他果然普通且自信,又不是基金股票,怎么会觉得有人愿意投资他?”她声音小下去,悄悄地说:“给他投个手榴弹还差不多!”

  容琛被她逗笑了,这一笑引发了剧烈的咳嗽。

  曲汐急忙伸手拍他。

  她嘱咐道:“那你小心点,我总觉得他俩狼狈为奸,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容琛执起她的手指轻轻吻了下:“嗯。”

  ——

  容琛很快和欧洲那边联系好,说曲汐会去探望Susan。

  Susan迷迷糊糊中说想要瓶故园的泥土。

  她在外漂泊多年。

  当初也算是负气离家。

  如今显然没有办法再有机会回来,

  但是故园和亲人的思念仍在。

  容琛和曲汐特意回去了Susan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在容家祠堂附近给她挖了瓶泥土密封起来。

  百年容氏。

  就连祠堂修的都无比辉煌。

  她果然看到了标志性的族徽银杏描绘在雕梁画柱之上。

  翻阅族谱的时候,容琛和她说起先辈们筚路蓝缕的故事,他的眼中仿若有星光,那是属于男人的浪漫,追求卓越永登巅峰。

  曲汐托腮看着他。

  这样意气风发且心怀理想的他令人着迷。

  即便他现在还没有彻底站起来。

  她永远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期待世人仰望他。

  容琛将族谱放回去,曲汐看到旁边还有一摞红色的小帖。

  “这是什么?”

  容氏祠堂的族人解释说:“这是婚书。”

  百年前的婚约都是要写婚书的。

  虽然现在逐渐抛弃了这种习俗。

  可听起来就很浪漫。

  不知道为何,曲汐突然望了一眼容琛。

  其实说起来。

  他们之间没有求婚,也没有订婚,甚至于没有婚礼,更不用说婚纱照了。

  就这个婚,结得还蛮随意的。

  容琛虽然直男,但情商还在,他吩咐道:“拿笔墨砚台来!”

  松烟墨铺陈在黑色的砚台里,容琛将衬衫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他耐心细致地研磨着,薄唇紧抿侧颜在天井落下来的光线中俊逸优雅。

  他是千亿豪门贵公子,自幼受的就是精英教育,书法自然不在话下。

  黑色墨汁在红色小帖上晕开痕迹。

  曲汐等他写了一会儿才凑过去看。

  笔墨在纸上勾勒,那些浓稠的情愫尽数铺陈开来。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光是这几句诗从唇间冒出来就已然带出了无数的旖旎情意。wWW.ΧìǔΜЬ.CǒΜ

  曲汐靠在他的左肩上看他写字,慢慢地垂眸,微微遮挡住自己的表情,她怕被人看到自己越来越夸张的唇角。

  “会用毛笔么?”容琛转过脸来低声问她。

  此刻他已经在落款处写上了自己名字。

  曲汐这会儿整个人只有一种想法,天哪他也太浪漫了,怎么这么会的啊,我真是要被他迷晕了!哪来抽得出空来回答他的问题。

  容琛默认她不会,执起她的手说:“我教你!”

  他握住她小巧的手,一笔一划带着她写上自己的名字。

  容琛曲汐!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的字迹工整洒脱又飘逸,看得出来书法底蕴颇深。

  等墨迹干涸之后。

  曲汐小心翼翼将婚书叠起来准备带回去收藏。

  一直到车上的时候,她脸上的如同桃花胭脂的红晕依旧没有褪下去,唇角一直勾着仿佛能开出花来。

  容琛刚想说话,她突然转过脸来告诉他说:“哪怕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我都愿意!”

  她傻里傻气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笑道:“说什么傻话?”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婚书拟定,契约生成,往后的岁月,她都属于他。

  “手给我。”容琛忽然又说。

  曲汐不解地朝他伸手,摊开手掌心。

  男人握着她的手,翻转过来,一枚编织的精巧的花草戒指就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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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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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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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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