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连肩膀都开始颤抖,亢奋得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狰狞。
“不行,不行,这个事情我要跟老郑说一下,一定要造,马上就造.......”
陆小小只觉得眼前一黑,对面的何镇长就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嘴里止不住的嘟囔着,仿佛着魔一般,然后竟然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着。林管家也被这一幕惊住了,然后就看见自家老爷已经上了马车,他连忙跟了上去,临走前回头给陆小小打了声招呼。
然后马车就呼啸而过,留下不明所以的陆小小和不明所以的五个娃。
“你们还没吃饱吧?”陆小小望着远去的马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是在问五个娃还是在问自己的肚子。
“没有。”
除了老大,四兄妹看着远去的马车摇着头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那我们再烤个玉米吃?”她回头望向五个娃,紧接着又拉起小四和小五的手往屋里走。
“那就再烤个玉米吃。”没有等五个娃回答,陆小小自顾自的说道。
夜晚又悄悄的降临了,五个娃兴致勃勃的围坐在火盆旁边听陆小小开始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而另外一边风风火火赶回镇上的何正林连家也没回,尽管已经是九点钟了,他还是直接去找了郑怀民。
郑怀民是直接住在府衙后面的偏院中,此时月色入户,凉风微拂。让林管家在外面等着,自己则径直去到了郑怀民住的地方。
“怀民?怀民?睡捉没?”
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院子显得特别突兀,被何正林派去挖了一天芋头的郑怀民此时正沉浸在美梦之中。
连着几天的苦力已经让他浑身肌肉都在叫嚣,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连晚饭都没吃就跑回家鞋子都没脱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衣服鞋子还是下人在他睡着的时候换下的。
此时那急促的敲门声根本没有可能将他叫醒。
何正林拍了好久,也不见屋内有光亮起,顿时那股急躁在他胸口翻腾。
他放弃了拍打房门的想法,急忙沿着走廊寻找着,每当路过一扇窗户都要推上几下。
终于,一扇掩上的窗户被他从外面推开,他一把撩起下裙,然后迅速往旁边一扯撇在了裤腰带上,紧接着一手抓着窗沿一手撑着窗台一用力,就翻了进去,借着月光稳稳地下到地上后,又摸到了旁边桌前,用桌上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这档子事。
这是郑怀民平时办公的书房,何正林抓起桌上的油灯,三两步就拐进了郑怀民的卧室。
此时郑怀民正仰躺在床上,双手大开,嘴巴微微张,呼噜声不知道是从他嘴巴里还是鼻子里传出,稍微有那么一点响亮。
何正林走过去轻轻推搡着对方的肩膀,一边推一边喊道。
“怀民?怀民?怀民快醒醒,怀民快醒醒......”
一连叫了十几声,对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此时何正林胸中的焦急和兴奋已经变成了焦躁和愤懑。
“郑怀民!”
啪——
“嗯?啊?”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被这一记巴掌打醒的郑怀民睁开了惺忪的眼,一脸懵逼的看向站在床前的何正林,还发出两声茫然的询问。
“怀民你没睡啊?”见状何正林微微凑过去,坐在了床边,有些做贼心虚的问着,然后伸手将对方扶起。
郑怀民依旧还在懵逼状态,身体无意识的随着对方的动作自然而然的坐起,似乎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民我有一个大事要告诉你。”想到正事,刚刚的心虚被他一下子抛出脑海,然后右手仿佛患上癫痫一般一个劲的拍着郑怀民的左肩。
“上次发现芋头的那个妇人,又给我支了个招,在冬天种青菜,怎么样?没听过吧?”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炫耀和得意。
“什...什么?你说啥?”郑怀民脑子仿佛一团浆糊,此时还感觉头重脚轻,对方的话出来仿佛就只是在胡言乱语,根本听不出说了什么,他晃了晃脑袋问道。
“种菜,青菜,在冬天种!”何正林提高了音量,语气中都是兴奋。
“荒唐!冬天怎么可能种得出青菜!”何正林的声音大了一些,传到郑怀民的耳朵里仿佛是一盆冷水,从他脑子上淋下,他瞬间清醒了不少。随即轻喝一声,脑子也清明了些,同时感官似乎也回来了,顿时觉得脸有些火辣辣的疼,他疑惑的伸手去摸着。
“真的,我在她家吃到了,青菜,新鲜的青菜。”何正林起身将手上的油灯放在桌上,朝郑怀民招手。“你过来,我跟你细说一下当时的事情......”
郑怀民将手拿下来,借着灯光发现手上并没有奇怪的东西,但脸上依旧还有火辣辣的痛,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一边摸着,一边掀开被子下床坐到桌前听,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对方讲述晚上在坪阳村的所见所闻。
“......当时她就是这样随口一说的,可是你看,根据工部的《农说》,里面详细的说明了大部分的青菜都是没办法适应太过寒冷的天气,北边的青菜之所以要等到五月份才能种植,那是因为那个时候天气暖和了。”
“那个小妇人就在自己住的屋子里种了青菜,每日屋子里燃着火盆,自然就暖和了,而这样也就能让青菜可以正常的生长。”
“若是我们专门搭建这样的屋子,在屋子里燃上火盆,那是不是证明我们就可以在冬天种出新鲜的青菜!”何正林一口气将话说完,然后期待的看着郑怀民,眼里的光比桌上的灯光还要耀眼。
郑怀民在对方说道那个黄瓜有多么好吃的时候,就将注意力从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上转移,此时听完他的话,皱着眉头站起身来。
他今年已经有三十有六,正值壮年,但这段时间被灾情熬的头发都白了好多,脸上也是深深的倦色,此时脸上都是凝重,眉头也皱成川字。
“有点不可思议。”半响他说道,“你今晚吃的那些东西,我也没有听说过,而且我曾将《农说》看过很多遍,几乎所有的可以食用的东西我都认真记下来,可你描述的那些,我却没有在上面见过,难不成真是她自己在山上发现的新吃食?”
他又踱了几步,立在窗前。
“坪阳村再往北就是南燕国,你说会不会是鸟类从南燕带过来的种子,生长在了那山上了,然后被她发现的?”
“也有可能,《农说》里记载的一种浑身长刺的毛球,就是从西凉国被黄猴带过来的,现在那片泛滥成灾,光是砍来生火都灭不干净。”
“嗯,虽然那几样东西没有了,但造房子种菜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行。”他转身朝何正林说道。
“但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完善一下。首先我们需要确定造多少个这样的屋子,这样的屋子要造多大,造在什么地方,哪里来这么多人力和物力,这些都需要考虑的问题,.....”郑怀民坐回桌前,眉头又重新皱起。
何正林挠了挠头,也是陷入了沉思。
“首先这个屋子定然不能随便造,得牢固,不然风一吹就倒了,反而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另外还需要考虑到通光的问题,《农说》记载的跟蔬菜相关的不止是温度,还有给光,若是光线不足,蔬菜也没办法正常生长。”
何正林说着,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房子,长方形的,周边用木板,上面盖茅草,除了前面有一扇门,其他的地方都是封闭的。
“不不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定下来,要种多少青菜,之前跟你提的那个囤粮,如果要吞八十万斤粮食,光是粮食的费用需要达到四千两,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我记得去年三月份,有商贩曾从南边带了一船青菜,是直接在船舱中铺了两层土,将菜挪到土里才运到了濮阳郡,当时价格是卖到了二十八文一斤,人工按照这个价格,那我们至少需要种植十五万斤的蔬菜,到下一次蔬菜种植,能种植两次,一次也需要收获七万一千斤......”
郑怀民将笔拿了过来,一边说一边记着。
“最好种产量最高的白菜,可以达到亩产三千斤,意味着需要种二十四亩地,而且第一批蔬菜卖出去后,这笔生意肯定保不住了,到时候第二批的利润还会降低......”写到这里,郑怀民停了下来。“这个方法要不要上报工部?”
此话问出,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而且是可以长期为国民带来利益,这跟发现芋头可以吃一样,若是上报上去,可以记为优等政绩。这样等明年五年一度的升迁考核到来,何正林就会有机会升迁为郡长。
可鄱阳镇怎么办?
濮阳郡大大小小二十四个镇,鄱阳镇是距离最远,最贫穷的地方,甚至连冬天都要久上半个月。
“当第一批蔬菜成熟,此方法必须上报上去。”郑怀民打断了正欲开口的何正林。“若是被有心人弹劾你以此谋私利,那真是有理说不清。而且最近很多人都不安分,再过不久朝廷第一批救灾粮就要下来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那被一层一层剥掉的赈灾粮下来时,又能有多少呢?”
“我们只能先瞒第一批,抢占先机,还能以尝试为借口交代上去,哪怕最后赈灾粮不够,我们还能自救一番。”
郑怀民说到这里,才重新提起笔。“我们第一次至少种四十亩,后续可种植其他粮食,就当自给自足了,而且需要在半个月之内完成,工部的人从京城出发最快也要半个月,等工部的人到已经是一个半月后了,这样我们能争取到一个月的时间差。”
他顿了顿,思索了一下又闷闷的开口。
“就是这工程量......”
“我们明天,再去一趟坪阳村。”
何正林将头抬起,看向窗外说道。
郑怀民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上次他回来就说了那坪阳村十六岁小妇人独战十五头恶狼和暴打人贩子的事情。那人贩子右手粉碎性骨折左手被卸下,哪怕是中等衙役也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和娴熟的手法,一点都不像一般女子。
可后面也调查过她的卷宗,并没有发现不妥之处,当时也只当是临危时爆发的本能揭过了,毕竟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然而这个事情跟之前的事情联系起来,这个小妇人似乎有些太过让人不可思议了。
而且听这老家伙的话,那小妇人烧饭似乎特别好吃,看样子明天去还能尝上一尝。
想到这里他看向何正林的眼神也带上了哀怨。
什么人啊,去吃吃好吃的也不带自己,还把自己赶去挖芋头。
你看他想怨种吗?
“咋了,干嘛突然这样看着我?”
突然转过头的何正林一下就对上了郑怀民的视线,他反射性的微微后仰了身子,眼神有些躲闪。
不会是发现自己刚刚打他巴掌的事情了吧。
嘻嘻,怪不好意思的。
他抬手准备去摸鼻尖,可郑怀民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僵着的手被对方拉了起来,然后往门的方向推搡着。
“那就明天再去一趟,现在我要睡觉了,你赶紧走。”
何正林听出了对方语气的不耐烦,知道是自己理亏,以至于被对方撵着自己出去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非常客气的打着哈哈,说着:我明天来找你咱们一起去哈,早些休息,不要熬夜之类的屁话。wWW.ΧìǔΜЬ.CǒΜ
要是换成平时,他多少要装两分自己作为镇长的气势来,现在他就像被水淋的公鸡,就差陪笑了。
郑怀民理都没有理他,两人走到门前,郑怀民直接开了门将人推出去,然后把手中的油灯递给了他,也不等对方说话就将门无情的关上。
屋子里一下子就只剩下月亮的光,他站在缓了下,才能看得清地面,书房传来的冷风又让他打了个寒碜。
真是奇怪,书房的窗户他没开过啊。
将窗户锁上,郑怀民疑惑的想着。
随后又想起来什么,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顿时一副画面在他脑子里产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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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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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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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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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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