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拉门被湛闻和尚从外面关上,声音把朱总吓了一跳。
朱总和眼镜秘书对视一眼,随后走上前去。
房间里回荡着空灵的诵经声,檀香味在鼻尖缭绕。
正当朱总在想要不要打个招呼时,对面的芥苦禅师开口了:“二位施主请坐。”
他轻轻抬起一只手,示意二人在蒲团上坐下。
朱总看了眼芥苦禅师,发现他还是那副闭目颔首的模样,他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话,依言坐下。
“是哪位施主想要解惑?”这是芥苦禅师说的第二句话,依旧言简意赅。
“是我。”朱总下意识举手,但立马意识到就算举了对面的人也看不见,于是又把手放了下来,“我最近生意不顺,想问问到底是哪里出了……”
话未说完,芥苦禅师却径直打断:“不必多言。”
朱总有些不悦,皱眉道:“我不说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也不必知道。”芥苦禅师的语气依旧古井无波,“东西带了吗?”
朱总把火气压回肚子里:“带了。”
说罢,他向身边的眼镜秘书伸手,秘书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枚印章来。
朱总拿起印章,看向芥苦禅师:“这是我公司的公章,可以吗?”
芥苦禅师微微颔首:“只要是和你要问的事有关便可。”
“那大师请继续吧。”看着对面的芥苦禅师,朱总脸上不知不觉带上了淡淡的笑意——也不知是在讥笑对面的和尚,还是在自嘲。
“拿在手里。”芥苦禅师开口。
朱总依言,将印章用双手捧着。
“俯身过来。”
芥苦禅师缓缓抬起右手。
朱总眉梢一挑,上半身前倾靠近芥苦禅师。
“闭眼,心里想着那件事。”
芥苦禅师再次吩咐。
朱总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里的不耐烦,将眼睛闭上,脑海中开始思考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事:公司经营不下去,单子被截胡,几年前的合同突然出了差错——到底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有人在故意搞自己,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就在此时,眉心传来淡淡触感,一根指头点上自己的眉心——仿佛一滴水落入池塘,无声无息,却在记忆中泛起波澜。
无数曾被他忽略掉的记忆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接连闪过。
“朱总,你的车今天我送去保养了。”
“朱总,公章你忘在车上了,我替你拿回来了。”
“朱总,我今天加班,让小张开车送你吧。”
“朱总,这份合同有错字,我刚改好了,您过目一下。”
“朱总,工厂生产线有一批机器发生故障,我已经联系厂家送回去返厂修理了。”
“朱总,已经谈好的那家公司突然变卦,说有更好的合作对象了。”
“……”
脑海中的清明感逐渐褪去,仿佛过了很久,却又好像只过了一瞬间。m.xiumb.com
旁边的眼镜秘书看看芥苦禅师,又看看朱总,满脸莫名其妙。
在他的视野中,只看见芥苦禅师在朱总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朱总就好像入定了,再无任何反应,要不是他脸上的表情还有变化,眼镜秘书差点就以为朱总是被催眠了。
他本来也以为这什么大师只是骗子,预想中的流程本该是问下生辰八字,再问下亲人情况,最后再说点似是而非的话就结束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副无法理解的画面。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无法理解,眼镜秘书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片刻后,朱总缓缓睁眼,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芥苦禅师的目光里再无之前的讥讽和不耐,只剩下感激和敬畏。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向芥苦禅师施了一礼。
芥苦禅师微微点头:“看来你有答案了。”
朱总抬起头,目光平静:“有了。”
之前脑海中闪过的所有画面,所有对话,都来自同一个人——所有的疑惑,所有的问题,就像把记忆抽丝剥茧一般,源头指向那个人。
秘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朱总,试探问道:“朱总……您还好吗?”
朱总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直到秘书被看得心里发毛,才淡淡一笑:“没事,回去吧。”
……
屋檐下,柳学冬等人还坐在原处。
感觉也没过多久,就看见朱总二人在湛闻和尚的带领下走了出来。
路过身边时,众人听见秘书在小声吐槽:“果然算命什么的都是唬人的,什么也不问,话也没说几句,跳大神的至少还知道蹦跶两下,他就伸一下手就完了?装神弄鬼,这钱算白花了……”
旁边的朱总却没有接话,只是偶尔敷衍地点一下头。
王利川眉头一皱:“这骗子的业务能力好像不太行啊……”
湛闻和尚送走二人,回过头来向这边招手:“跟我来吧各位,到你们了。”
众人起身,跟着湛闻和尚来到内室,在门口换上鞋套。
“各位施主请。”湛闻和尚拉开门。
随着门被打开,柳学冬抬头看向屋内。
房间里,似乎是心有所感,闭目盘坐的芥苦禅师也抬起了头,从始至终没有睁过眼的他此时缓缓抬眼,目光和柳学冬在半空中交汇。
芥苦禅师瞳孔微微放大,视线迅速扫过其他人,随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手道:“湛闻。”
正要关门的湛闻和尚闻言探头进来:“师父,怎么了?”
芥苦露出淡淡的笑意:“把后面的香客都推了吧。”
湛闻和尚顿时一愣:“今天还剩五位香客想要解惑,全部推了吗?”
芥苦缓缓摇头:“我是说,把以后的所有香客,都推了。”
湛闻的嘴渐渐长大:“可……为什么?”
芥苦看了眼柳学冬,目光又缓缓移向虞红豆:“因为不需要了。”
湛闻苦涩一笑,虽然看上去并不情愿,但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关门吧。”芥苦摆了摆手。
“是……”
门关上。
之前的变故令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还该不该继续。
还是芥苦禅师主动伸手示意:“各位施主请坐。”
众人对视一眼,在蒲团上依次坐下。
“是哪位想解惑?”芥苦禅师问道。
柳学冬看向虞红豆和胧月暻,二女都摇了摇头,然后他又看向王利川。
王利川正在眯着眼打量芥苦禅师,半晌后撇嘴一笑:“问什么都行?”
芥苦禅师轻轻点头:“只要是施主心中所想所惑,都可以。”
“呵,”王利川挑起眉毛,“那你算算我爷爷是谁。”
芥苦禅师沉默半晌:“这位施主……你连你爷爷是谁都不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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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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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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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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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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