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那次以后,徐归宜觉得傅岚宸这个人,做太子不怎么样,做儿子也不怎么样,做夫君更不行了,但是做哥哥还是不错的。
凭他当朝太子之尊,在年少清的铁板脸之下,还能坐稳半个时辰,徐归宜觉得很不容易了。
两天后,她跟徐周燕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都觉得,太子殿下坐的那半个时辰,简直耗尽了他此生为数不多的耐心和定力。二姐,你不知道那年纪轻轻的御史大夫,真是油盐不进,太子跟他讲话已经非常温声细语了,他都不假辞色一下。”
徐周燕弹了弹她那件孔雀纹云锦锦袍,冷哼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呢,他那个人,我年少的时候就看清了。罢了,你们以后也别再提这件事了。”
徐归宜放下茶杯,开始细细碎碎的凑到徐周燕的跟前:“二姐,你跟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说大伯父很是中意他,怎么会同意你们退了亲?”
徐周燕闻言一顿,继而低眉敛目,摇摇头,声音清冽又缓慢:“当年,父亲对自己选中的女婿,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中意。说什么才情好,相貌好,品性佳,为人又极重孝道,将来定非池中之物。我当时听了父亲的话,去诗会上见过他几面。一开始相处,觉得他人虽然出身贫寒,但的确有几分傲骨,不同于那些庸庸碌碌之人。”
“那二姐为何舍了这段情缘呢?”徐归宜又不懂了。
“那年冬天,我听说他母亲生了病,他在家照顾母亲,好几日都没去太学。我得了消息,本想前去探望一番。那是我第一次去他家,真正的是第一次见到什么是家徒四壁。他给我倒了一杯清水,我一边喝水,一边听着他母亲的咳嗽声。水喝到一半,我拿出早先准备好的五十两交给他,说让他给他母亲请个好郎中。你猜他怎么着?”徐周燕冷笑道。
徐归宜猜测:“他不要吗?”越穷的人,越傲骨嶙峋。
“对,他母亲都病成那样了。他竟然还不要我的银两,我当时真的.....我简直想狠狠的骂他一顿。文人骨气算什么啊,比自己母亲的命还重要吗?”徐周燕现在说来还是十分生气,可见当年有多么气愤。
徐归宜追问道:“那后来呢?”不可能真的没给吧。
徐周燕眉毛气的打结:“后来我气极了,直接将钱袋子扔在他们家台阶上,就匆匆离去了。”
“这就是你要退亲的原因吗?”徐归宜开始理解自家二姐的选择了。
“呵,人家可傲气的很,在我还没有跟父亲说的时候。人家自己找上门来,给我递了一张欠条,还说,他不愿意与未来亲家有什么银钱瓜葛,会跟父亲说清楚,婚约之事,就此作罢。傲气什么呀,我还巴不得呢,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傲气,我是真的一万个也瞧不上。”莫说徐周燕瞧不上,徐归宜也觉得离谱。
徐归宜无语冷呵:“书生气节,果然不同于常人。”
徐周燕愤愤不平道:“于是我跟他说,不用他费心,我自会跟父亲去说。但是我父亲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大骂了我一顿,说我双目浑浊不识真珠。我真的是气死了好吗?就他那样的,到底有什么值得父亲青眼有加的呀?”
这句话嘛,倒是得斟酌一番了。
须臾后,徐归宜小心翼翼道:“二姐,人家那样的,如今可是御史大夫了。”
站在徐达为人师长的眼光,他选的这个人确实是根骨奇佳的国之栋梁。年仅三十的御史大夫,大翊朝迄今为止,至此一个。
徐周燕显然不认同,怒的杏目圆睁:“那又如何?不还是那副穷酸儒的样子。”
徐归宜不怕死的又说了一嘴:“姐姐,人家那叫清廉公正。”
徐周燕盯着徐归宜,大声质问道:“你给我闭嘴!你姓徐还是年?”说罢就要动手,徐归宜知她的脾气,也不躲。
任她捶了两下,徐归宜才小声答道:“姓徐。”徐归宜低下头,避开徐周燕那几欲吃人的目光。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抬头问道:“二姐,那五十两银子,他还了吗?”
徐周燕横了她一眼:“我大婚之时,他送来一百两银子,说什么一半做贺礼,一半是我当时借给他的银子。我本不要他的贺礼,他又说那五十两算是利息。为了与他两清,我就让丫鬟收下了。”
徐归宜声音渐缓沉:“一百两银子,对当时的年大人来说,可不是笔小钱。”一定也是想了很多办法,攒了很久吧。
徐周燕只抬了抬下巴:“谁管他呢。”琇書網
曲安澜出嫁的那一天,光凌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安王和沈煜跟在迎亲队伍后面,亲自送到了城外的十里亭。
北地胭脂,十里长亭,风雪几重;
红颜覆锦,前路榆关,莫失莫忘。
东宫内苑,黑发玄氅的太子殿下负手而立,盯着苑角那棵盛开的红梅,沉吟许久。
“阿嚏!”一个响亮干脆的喷嚏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妾身听闻这红梅开了,所以想剪几株来插瓶,不巧遇到殿下在此。”来人笑声温婉,正是一身雪狐氅的徐归宜,手上还撑着一把罗伞,不知是何时过来的。
傅岚宸闻言并无不悦,也并未接话,只是将目光收回到雪地上,积雪颇厚。
徐归宜走上前将伞递给傅岚宸:“劳烦殿下撑一下伞,妾身去剪几株梅花来。”
傅岚宸回头看了看身后,她确实只身一人前来,此刻苑内只有他们二人。但他并不接伞,反而往前走了几步,手法极其利落干净的折了几枝颜色极艳的红梅。
梅枝折断,新雪抖落下来,连带着梅树下的傅岚宸,身上也落了满肩的净雪,映衬着他的面容越发冷峻出尘。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
“回去吧,雪已经很厚了。”天气如此寒冷,他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暖意。
他其实远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阴厉乖鸷,甚至不发怒的时候,很愿意讲道理。
徐归宜走上前去,将罗伞往上撑了撑,空出来的右手,搭上傅岚宸的肩膀,为他扫去了堆叠的雪花,从胸襟到颈侧,从肩膀道眉睫,她的动作轻柔又干净,像一个年岁不大的姐姐为家里的兄弟姐妹扫雪一般。
她是伸直了手臂的,与他隔得不算近,徐归宜自认为一切动作,都是出自于正常关心,落落大方,并无逾越。
但是她拂到眉睫的时候,目光稍稍带过了那人的耳朵,不知怎的,耳根子已经红了大半。
“好了,走吧。”徐归宜心里偷笑,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傅岚宸一大步跨过来,走到徐归宜并肩的位置,顺带接过了她手中的罗伞,这让她心中很是吃惊。
不过她也乐的将冰冷的双手都缩进了狐氅中,倒是傅岚宸,左手撑伞,右手红梅,丝毫感知不到冷意。
白雪堆砌的冷泉苑中,风清雪重,一人撑伞,两人同行。
女子眉目如画,一身雪狐绥绥,冰清玉洁绝代风华。
男子面如冠玉,披玄氅执红梅,清贵高雅郎艳独绝。
回到淳徽殿中,傅岚宸将罗伞和红梅交给宫人:“寻几个上好的白瓷瓶,将这几枝红梅插起来。”
宫人们敛声屏气的接过,大气都不敢出。印象中,这还是傅岚宸第一次来淳徽殿。吴嬷嬷赶紧张罗着替两位主子褪下大氅,又上了热茶,才迎到火炉边坐下。
“阿嚏!阿嚏!阿嚏!”徐归宜是受不得寒的,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捂住鼻子和嘴巴,难为情的笑了笑,果然是这些年在江东待久了,没那么容易适应光凌的气候。
吴嬷嬷已经吩咐青玉和袭月:“快去厨房,端两碗御寒汤来,太子妃身子弱,受不得风寒。”
傅岚宸看着徐归宜那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紧不慢的伸出手用铁钳挑了挑炉中的银丝碳,炉火旺了许多。
宫人们呈上来五个质地清华,色泽新洁的白瓷交耳厚底瓶。
“殿下,白瓷瓶在这里了,红梅是您亲自来插吗?”宫人们怕摸不准太子的喜好,故而将白瓷和红梅都呈到了跟前。
徐归宜抬眼望去,五个宫人端着白瓷瓶,五个宫人手上摆着红梅,一时间,很是眼花缭乱。
傅岚宸看了看那厢的白瓷瓶,似乎没有不满意的,复又看向徐归宜。
徐归宜忙摆手笑道:“妾身不懂插花,殿下来吧。”
傅岚宸放下手中的铁钳,很快就将五枝红梅配好了五个白瓷瓶,每一瓶都十分相得益彰,果然是插花大师教出来的徒弟,徐归宜心里夸道。
只见他抬起手臂,从左往右数了四瓶,平稳道:“将这四瓶,分别送去东璧堂、钟南苑、西泠轩、永辉楼。”
徐归宜瞪大双眼:“........”有话难言。
傅岚宸转身,瞅了一眼她的震惊表情,懒懒开口:“难道太子妃要将这五瓶红梅都据为己有?”
什么据为己有?这本来就全都是我的啊,红梅是我的,虽然不是我折的,白瓷瓶也是在淳徽殿的私库房找出来的,怎么就要一下子送出四瓶了?
重点是,她的白瓷红梅,凭什么就由他来做这个人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惊鸿夫人更新,56、白雪红梅仗罗伞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