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哟,你这个小不点儿,还晓得马钱子?”
王麻子抓着草绳,第一次正眼打量沈素,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是你哪个叔叔家的女娃?我怎么没见过。”
梁溪便将他之前创作的沈素来历又讲了一遍。他有心想打动这老头,就把沈素被人贩子拐卖,流落街头的情形添油加醋,讲得特别可怜。
眼见王麻子听得面无表情,显然是不为所动,他又说沈素身上的伤,是被梁牛蛋打的。
他知道王麻子同梁牛蛋爹妈的关系不好。
那还是好几年前结下的冤仇。当时梁牛蛋家养的山羊下崽难产,王麻子也兼职村里的兽医,被请去接生。接下来一头羊羔,有气,但是瘸了条腿。
二峨村的羊都是天生天养,放到山上自己找食。瘸腿羊就意味着它不能自己找食,要单独圈养更是浪费人工和饲料。活着生下来,也等于没生。
牛蛋妈的性格就是半点亏都不肯吃。一见小羊羔从肚子里出来就瘸了腿,当场就说是王麻子接生手法不对,害了她家羊羔。不仅不肯给王麻子接生费,还要他赔一头羊羔钱。
王麻子当然不肯,说这是先天发育问题,他能把羊羔接生出来就不错了。
两人大闹一场,也是闹到村委会。
王麻子是村里惟一的赤脚大夫,老村长也要卖几分薄面。奈何牛蛋妈不依不饶,最后调和的结果就是:山羊接生费照付,王麻子再拿出一袋粮食,把瘸腿的羊羔换走。
王麻子当时气哼哼地说杀羊吃肉,回来倒把瘸腿羊羔好好地养大了,现在就栓在屋前吃草。
然而这事还不算完。
到了年底,全村统计工分分口粮时,王麻子发现自己被扣了足足20工分。
负责计公分的就是梁牛蛋的爸爸,生产队副队长梁大山。梁大山振振有词,拿出小本本给王麻子翻记录:某月某日,你在田头干活时突然离开了多久;某月某日,村里修集体工程,你迟到了多久……
一分、两分扣的有理有据。
王麻子承认,他的确是离开过,迟到过。但那都是村里有人或牲口发病,他要去看医送药。毕竟疾病不等人,他总不能等劳动完了再去。村里人也都能谅解,过去从来没为这种事扣过他的工分。
梁大山却说,过去是过去,现在国家都号召打破大锅饭,要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不劳不得。你没参与劳动,就必须扣工分。
他说得义正词严,还拿出报纸上刊登的国家政策给大家看。许多原本替王麻子说话的村里人,一听是国家政策,也赶紧闭上了嘴巴。
如此一来,明知是他借机报复,王麻子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梁溪猜得没错。
果然,一听是梁牛蛋欺负人,王麻子就朝地上吐了叩唾沫:“贱皮子自有天收!”
梁溪趁机又讨药酒,王麻子把脸一板:“有要擦就不错了,不要嫌东嫌西。你们小娃娃不识货,可知道我这药膏里配的都是好东西!”
“不就是加了麻黄和甘草?”沈素凑在罐子前,小鼻子抽了抽,一脸嫌弃,“还是用黄土炒焦了的,难怪有一股土腥味。”
梁溪心中惊愕,王麻子已经大笑着问道:“你这娃娃,莫非长了狗鼻子?”
沈素正色道:“不是狗,是……”
话未说完,就被梁溪捂住了嘴。
“她就是狗鼻子,特别灵,隔着两间屋都能闻到烤红薯香。”
又低下头来教训沈素:“你就算嫌药膏气味重,不好闻,也不能对王爷爷胡说霸道。懂不懂事?”
王麻子却一脸兴味地看向沈素:“这鼻子生得好哇,你还能闻出点啥?”
被梁溪捂住嘴后,沈素也反应过来:她现在只是个四岁的小丫头,随随便便闻一闻就能说出药膏的成分,难免会让人怀疑。
听王麻子这样问,就赶紧摇摇头。
梁溪嗐了一声:“她还能闻出啥?也就是我家里晒着的那几样呗,都是我这两天才教的。说起来,我家还有不少甘草,王爷爷要用的话,我给你送来?”
二峨村的人世代采药,如梁溪这样七八岁大的孩子,也多少能辨别十来种常见草药。王麻子也没多想,笑着同梁溪说:“那你这个妹妹捡得好。人家进山打猎带条狗,你以后进山采药就带上她。”
想了想又说:“你们想要药酒的话,也不是不行。要不然这样,过两天我要进山采药,借你这个妹妹让我带进山一趟?”
沈素正为自己居然和猎犬相提并论不开心,听见他开出这个条件,立刻扁着嘴把头扭向一边。
梁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双眼却盯着王麻子:“王爷爷是要去找什么草药?”
王麻子也不掩饰:“有几味草药,原本一直在山里几个地方能采到。这两年不知什么原因都不见了。我捉摸着,把这女娃带去附近,不是是能闻出点儿草药味。”
他把两个孩子带进屋,指着架子上的药酒罐说:“你们不是想要药酒?实话告诉你们,因为缺了那几味草药,这个药酒一直没泡成。我自家也只剩下一小瓶。要是能找到草药,这一瓶就送你们。”
他打开紧锁的柜子,取出一只墨水瓶晃晃:“看,就只剩这么点了。擦擦手脚勉强够用,要是有谁真遭个大难要救命,那就是白搭。”
梁溪听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莫非上辈子就是这样?无论自己如何恳求,王麻子都不肯拿出药酒,不是因为见死不救,而是根本拿不出救命的药酒?
“王爷爷,缺草药怎么不告诉村里人?”他天真地仰起脸,“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找不定早就找到了。”
“那不行!”王麻子小心翼翼地把墨水瓶再收进柜子里,又拿锁将柜子锁好,还晃了晃,确定锁得结实。
“要用哪几味草药,这可是我们王家的祖传秘方。”
梁溪心中明白,王麻子敢借沈素的鼻子,也是以为沈素年纪小,就算看见他挖了什么草药,也不认识。
趁着这个机会,倒是能弄到他的秘方。以后想办法自己泡药酒,也不必求人。
他在沈素面前蹲下来:“妹妹想帮王爷爷这个忙吗?”最新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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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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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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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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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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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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