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乔和陆璟宸的婚礼定在了盛夏。

  七月中旬。

  二十年前,她在那个开满玫瑰花的院子里遇到了他。

  二十年后,她将手捧玫瑰花把自己的未来亲手交给他。

  日子是已经定下来了,但是离真正的婚期还有四个多月。

  殷姿和南沛盈铆足了劲要弄出一个别具一格的婚礼,再加上徐潇然时不时凑上来出点馊主意。所以光是婚礼场地就已经换了四五个了,更别说礼服和宾客名单。

  阮南乔已经进组了,刚开始她还会积极配合,每天下戏之后就跟两位妈妈打视频电话,挑选礼服的款式。

  但当她看到殷姿和南沛盈选出的十几款婚纱样衣后,她立刻没出息的当了逃兵,“要不我们还是一切从简吧?”

  “那怎么行!一切从简你让我们两家的面子往哪搁?别人会以为我们家破产了!”南沛盈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婚礼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阮南乔是斗不过两位妈妈的。

  她只得叮嘱自己的助理,“以后但凡是我妈打来的电话,一律说我在拍戏,没空接电话。”

  助理拿着她的手机像捧着一个烫手山芋,“哪……哪个妈?”

  阮南乔沉吟片刻,“两个妈。”

  远在百里之外的女主角她们管不着了,就只能把魔爪伸向陆璟宸。

  “璟宸啊,你来看看这套西装怎么样?”

  “儿子啊,这是我和你爸起草的宾客名单,你看看要不要再修改一下。”

  “璟宸啊……”

  “儿子啊……”

  陆璟宸被吵到一个头两个大,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跑到阮南乔的剧组去避难了。

  阮南乔摸了摸他的脸,怜惜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过了一会,忽然又感叹道,“还好只结这一次婚。”

  陆璟宸把她按在床上,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压在她身上,“你还想结几次婚?嗯?”

  阮南乔脸颊微微发烫,眨巴眨巴眼睛,“一次,这辈子这一次就够了。”

  陆璟宸埋在她的颈窝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心猿意马。

  两人紧密地贴在一起,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连呼吸都咫尺可闻。阮南乔清楚地感觉到大腿内侧被什么东西抵住了,让人无法忽视。

  她拼尽最后一丝理智推了推身上的人,“不行,我明天有一整天的戏。”

  陆璟宸轻笑一声,嘴唇贴在阮南乔的耳边,低声道,“老婆……”

  理智瞬间随风而去……

  陆璟宸只在剧组陪了她三天,就被陆成鸣的夺命连环call叫回去了,“小兔崽子你去哪了?赶紧回来!多大的人了,一言不合就玩消失!”

  隔着电话还能听到殷姿女士的声音,“礼服还没定下来,还有婚礼上的餐点也等着你来决定,你赶紧给老娘滚回来!”

  陆成鸣偷偷说道,“不是我不帮你,实在你妈……唉……不说也罢……”

  看得出来,也是被荼毒已久了。

  陆璟宸无奈,只能继续回去陪她们玩奇迹宸宸环游世界的换装游戏。

  五月,阮南乔顺利杀青。

  她和陆璟宸特意飞到南市,又开了好久的车才赶到花坊村的奶奶家。

  暖洋洋的春光里,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绣被面。

  阮南乔推开门时,她抬起头仔细端详着,半晌才认出他们,像老朋友见面一般,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来了啊?自己搬凳子坐吧。”

  阮南乔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婚礼请柬,“奶奶,我们要结婚了。”

  请柬是阮南乔自己设计的,封面是两个人的Q版漫画人物,内页的字是陆璟宸一笔一划写的。

  老太太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了,但她仍然觉得很高兴,握着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好,结婚了就好。”

  她艰难起身,步履蹒跚地朝着里屋走去。

  阮南乔想去扶她,她摆摆手,“你们在外面等我。”

  几分钟之后,她拿着一个四方的盒子走了出来。

  “这是我替我女儿绣的喜服,她已经没有机会穿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祝愿你们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阮南乔捧着婚服,哽咽得说不出话。

  她原本是想请奶奶去津市参加他们的婚礼,可是现下,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她穿着大红色的婚服从屋里走出来,头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除了一根金色的发簪外,没有佩戴其他的头饰,整个人显得优雅又大方。

  陆璟宸身着暗红色的对襟长袍马褂,手里拿着婚书,站在堂屋的正中间看着她。

  两人不想太过高调,所以身边就只带了艾文随行。

  没有化妆师,阮南乔就将就着给自己化了一个新娘妆。

  没有摄像师,就让艾文拿着手机拍下来。

  没有司仪乐队,就只有坐在主位的奶奶。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仪式感的婚礼现场,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满是温暖与敬畏。

  陆璟宸展开婚书,一字一句,“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礼毕,两人对着奶奶鞠了一个躬。

  奶奶抹干眼角的泪,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镯,“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收下,算是我给你们的贺礼,也谢谢你们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

  阮南乔摸着质地温润的玉镯,再次泪流满面。

  奶奶替她擦干眼泪,轻轻地把她往门外推,“走吧,孩子。这次,我就不送你们了。”

  *

  婚礼的前一天,阮南乔回到了大院,陆璟宸则继续住在漓苑。

  南沛盈一直张罗着要赶紧把女儿嫁出去,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又有点舍不得。

  晚上,母女俩躺在床上聊天谈心。

  阮南乔像小时候那样,躺在妈妈身边,双手搂住她的腰。南沛盈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结婚了,就不再是一个人了,以后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以后两个人要互相扶持,互相包容,有什么事都要商量着来。”

  阮南乔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一眨眼,我们乔乔就长大了,要嫁人了。妈妈总感觉还有很多事没有教会你,我从小捧在手里的宝贝,以后就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了。可是在爸爸妈妈心里,你还那样小。”南沛盈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虽然知道你的未来会很幸福,但我还是担心,还是舍不得你。”

  阮南乔蹭了蹭南沛盈的手臂,眼泪沾在了她的衣袖上,“那要不我不嫁了?再多陪你们几年?”

  南沛盈顺着她说,“也行,那我现在就去跟你爸说,婚礼取消了。”说完作势就要起身。

  “诶诶诶,妈!”阮南乔急忙抱住她,“请柬都发出去了,要是取消我多没面子啊。我就……勉强嫁了吧。”

  南沛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不是勉强,你是恨不得立马就嫁了。”

  阮南乔被自家妈妈臊了个大红脸,缩进被子里不愿出来,“我哪有,我也很舍不得你和爸爸,还有哥哥。”

  南沛盈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只要你开心,我们就高兴。”

  隔日的婚礼,正如两位妈妈当初所说,真正做到了别具一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清晨,车队从漓苑出发,阵阵马达轰鸣中,颜色炫丽的跑车一路嘶吼着闯入大院。

  徐潇然作为娘家人的中流砥柱,在为难伴郎的这项大计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她把阮南乔的婚鞋藏在了自己的包里,然后把包交给阮今禾。

  谁也想不到,婚鞋会在面色沉重,仿佛在场的人欠了他几千万的阮今禾的手里。

  即便是想到了,也没人敢去搜。

  阮今禾仗着自己已经结了婚,就肆无忌惮开始为难陆璟宸,“今天不叫我一声‘哥’,这个婚你就结不成。”

  陆璟宸早有准备,手一挥,身后的伴郎团就冲过来了,个个摩拳擦掌,笑道,“不好意思啊,阮总,得罪了。”说完就把阮今禾摁在门板上。

  徐潇然飞扑过去解救自己的老公,陆璟宸趁乱抱起阮南乔就往外跑。

  伴娘团自然是不肯依的,这个时候王助和早已被收买的艾文就起了作用,充当陆璟宸的人肉护盾,让他成功逃脱了包围圈。

  抱起新娘跑下楼,把她塞进车里,然后开车走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动作快得婚礼跟拍都没反应过来。

  阮南乔把脚架在陆璟宸的膝盖上,“可是我没有鞋。”

  陆璟宸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双一模一样的婚鞋,“现在有了。”

  经过几个月的挑挑拣拣,婚礼最后是在陆氏旗下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的。

  婚礼现场布置成了殷姿女士最喜欢的粉红公主风。

  酒店门口摆着巨大的婚纱照,红毯两边用的是花是当天从法国空运过来的路易十四。顺着红毯往里走,有一块巨大的草坪,草坪上摆满了阮南乔的写真照片。

  宴会厅里更是奢华,从头顶的吊灯到手里的高脚杯,全部按照最高规格来。

  阮南乔穿着两位妈妈精心挑选的婚纱,挽着阮盛文的手步上红地毯。陆璟宸身着同色系剪裁合宜的西装,站在璀璨的灯光下,看着他的新娘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当新娘的手放进新郎手中时,台下爆发出的欢呼声和掌声差点掀翻了屋顶。

  证婚人是阮南乔的爷爷,老爷子当了一辈子的外交官,对待每一件事都认真到几近严苛。他手里那份结婚誓词是他在收到婚礼邀请后就开始着手准备的,足足有三页之多,内容涵盖了古诗,圣经,经济学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甚至还做了中英双语,可谓是博古通今学贯中西。

  在阮爷爷扶着眼镜声情并茂地念了将近十分钟后,阮南乔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抢过旁边司仪手上的话筒:“我非常愿意嫁给陆璟宸先生,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现在终于实现了。”然后转过身面向陆璟宸:“陆先生你愿意娶我吗?愿意的话你就可以过来亲吻你的新娘了。”

  老爷子当场愣住:“诶?年轻人性子怎么这么急?我的誓词还没念完呢!”

  司仪也在旁边大喊:“诶!戒指!戒指!你们还没交换戒指!”

  已经没人在意誓词和戒指了。新郎已经开始亲吻他的新娘了,台下的亲朋好友拿着礼花对着他们撒,摄影师在人群中穿梭,闪光灯此起彼伏。

  纸花漫天的瞬间,阮南乔和陆璟宸十指紧扣,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都跟少女时期梦中的情景完美重合。

  等两人亲够了,才想起来交换戒指这回事。

  “二蛋,过来。”随着陆璟宸一声令下,一只柯基欢快地扭着屁股从宴会厅外冲了进来,直奔阮南乔而去,阮南乔怕这只傻狗扯坏自己的婚纱,直往陆璟宸身后躲。

  陆璟宸作为一家之主,二蛋对他有着本能的畏惧,不敢往他身上扑,于是紧急刹车。由于地板太滑导致刹车失灵,二蛋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整个滑出了主舞台。

  听到那傻狗嗷嗷惨叫,陆璟宸就知道完球了。果不其然,等到傻狗再站起来,就发现它嘴里叼着的戒指盒不见了。

  于是婚礼被迫终止,整个宴会厅的人都打着光趴在地上找戒指。

  阮南乔一边找一边抱怨,“都怪你!没把它训练好,现在好了,戒指不见了!”

  陆璟宸一脸无奈,“陆太太,我很确定,当初这个方案是你提出来的。我和爸妈都劝过你,是你坚持说这样比较有新意,与众不同。”

  阮南乔……琇書蛧

  但关键时刻输人不输阵,“那也怪你!谁让你不好好教它!”

  被迫背锅的陆璟宸看了眼旁边只会打滚卖萌的傻狗,决定晚上回去就扣掉它的鸡肉罐头和零食。

  好在戒指最后还是找到了。

  按照阮南乔的要求,戒指是时下最流行的大鸽子蛋,没有多余的装饰,就只有一颗大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漾出一圈光晕。如果不是内圈还用花体字镌刻着两人的名字,别人一定会以为,这是某个没有内涵的暴发户的戒指。

  小小的插曲过后,阮老爷子重新站回舞台中央,手里还捏着他的誓词。大有一副你不让我念完我决不罢休的架势。

  一对新人手牵手站在一旁,表面上看起来正在聆听老爷子的谆谆教诲,实际上阮南乔正借着婚纱的遮掩捏陆璟宸的指尖玩。

  “我宣布,从今天起,新郎新娘正式结为夫妻!”老爷子话音刚落,二蛋在旁边助兴似的连“汪”了好几声。陆璟宸默默在心里把扣掉的鸡肉罐头和零食又加了回去,还额外附赠一个牛膝骨。

  老爷子念完了婚礼誓词,背着手心满意足的往回走,临下台时还拍了拍陆璟宸的肩膀,“好好过日子。”

  徐潇然在台下哭成了泪人,比自己结婚的时候还要动情。阮今禾揽着她,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不哭了不哭了,这是好事。她嫁出去了,以后家里的好吃的好玩的就都是你的了。”

  陆璟宸看着台下的一众亲朋好友,忽然有种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他牵着阮南乔的手走下台,仿佛从梦境走入了现实。

  这双手他已经牵了十几年,未来,还会牵一辈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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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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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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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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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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