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暮城单手托住她的脸,看了又看,总觉不妥,问她:“是因为爷爷又请我回去,所以晚上一直在担心?”
唐烟暖垂眸不语。
“放心,一切都好。爷爷今晚答应了我让你留下,盛家不会再有人为难你。”盛暮城拥她入怀,“爷爷答应了的事情,就不会食言。”
唐烟暖嗯了一声,抬头看他,忽然问:“阿暮,你说为什么会有人能够那么轻易地忘记仇恨,就好像那些过去的伤痛都从未存在过一样?”
听她这么问,盛暮城定定地看着她,心中短促地一叹:看来,果真是有事。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盛暮城手划过她的头顶,指尖没入她的黑发中,缓缓说着:“这世上的仇恨有很多种,看似忘记并不一定真的忘记。”
“有时候或许只是暂时放下了,又或许那些仇恨其实是误会,误会解开心中释然,仇恨自然烟消云散。”
“还有时候爱恨交织,置身其中的人,也不分辨不清是爱是恨,只能不断地佐证和锤问自己的心。久而久之,变得爱不成爱,恨也不成恨。”
盛暮城低头望着她的眼睛,问:“你恨过我吗?”
唐烟暖迟疑一瞬,故作不解:“阿暮在说什么?”
“当初,暖暖得罪了秦家,曾来找我寻求庇护,可我却没有帮上忙。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在她身边,最后……”盛暮城忽然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是她,你会不会恨我?”
唐烟暖浅淡的笑容在唇角慢慢消散,她不知此事该如何回答盛暮城。
说不恨吗?那是假话。
她过恨他的绝情,恨过他的冷漠,更恨过他让他们这段感情莫名其妙地无疾而终。
唐烟暖其实一直不明白,她与盛暮城究竟是如何走到那一步的。在被无情地拒之门外的那一刻之前,她一直以为她的身份还是盛暮城的女友,两个人只是闹了些小别扭而僵持在冷战中。
故而行至末路她顾不得其他,直接怀着希望叩响了盛家的大门。她觉得此时此刻,盛暮城心中再是气恼,也不至于对她不管不顾。
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她不仅没有见着盛暮城的面,还被人告知,她和盛暮城早没了关系。
呵,她竟不知道她和盛暮城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关系的?
因为这段感情开始得稀里糊涂,所以就注定要结束得不明不白么?
那一夜的雷雨冲刷中,她绝望无助地在盛家门外,反反复复地问着为什么?阿暮为什么?!
如果那一夜盛家的大门朝她敞开,秦家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不会那么丧心病狂。
可偏偏那一扇紧闭的门,将她唯一的生望隔断。那个时候,她心里对盛暮城有着说不出的恨。
唐烟暖不愿回忆那一切,因为害怕回忆中透出的血色染了眼睛。事到如今,爱早是模糊,恨依旧清晰。
然不知为何,在面对盛暮城的时候,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如丝线般在心底缠绕,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还爱着吗?
不,她毫不犹豫地掐灭了这个念头。
五年前那情丝早是断得干干净净,如今乖顺地留在盛暮城的身边,为的也是利用他来复仇。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便曾经恨过,但现在说实话她的心里头也不见得对盛暮城再有多恨。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些日子的相处,要说盛暮城的表现令她没有触动是假。正如吕智桐说的,她其实也有所怀疑,过去和盛暮城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而今摇摆不定的心,正如当初她久久不肯面对和不敢相信自己深爱的人会对自己绝情冷血时一样。
其实真相如何已不重要,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与磨难的她,如今已没有勇气再去揭开和面对那些与盛暮城早是泛黄的曾经。
她其实很害怕,害怕如果真的是一场误会,那她的人生该是有多么的讽刺和荒唐?
那样的话,她还如何能再能狠下心来,将一个无辜的人卷入到这场腥风血雨之中?这个人,还是自己曾是深爱的人啊!
最终,唐烟暖垂着眼睫,违心地回应着盛暮城:“阿暮对唐小姐情深似海,唐小姐又怎么会恨阿暮呢?”
情深似海,盛暮城咀嚼着唐烟暖吐出的这违心的四个字,不由苦笑。再明显不过,唐烟暖这四个字分明就是对他的讽刺,她还说不恨?
对于唐烟暖,盛暮城的心中是有愧的。当初虽不是他的本意,可事实上他就是缺席了唐烟暖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
因为这些阴差阳错,他深爱的女孩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伤害。他恨不能帮她去承受那一切,可时光不能倒退。即便退回到当初的那个节点,当时的他也只能是无能为力。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盛暮城总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她的依靠,可他终究没有为她挡住那些风雨。所以,她恨他是应该的。其实盛暮城每每想到这些,也非常地恨自己。
在自省之际,他时常这样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会让她受到那样的伤害?为什么糊里糊涂地把她弄丢了五年?
好在,老天看似将他们逼到了死角,却没有彻底绝掉他们的路;好在,她还活着,又再回到了他的身边;好在,他还有时间和机会,可以去弥补那些遗憾去缝合她的伤口。
盛暮城心底一叹,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感概地说:“暖暖应该恨我,但希望她不要恨太久。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弥补她。”
“你知道么?那一晚,她来盛家找我,其实我……”
盛暮城话没说完,唐烟暖已经伸手将他的嘴捂住,“不要说了阿暮,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里头弥漫着水雾,“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盛暮城低头吻了吻她湿润的眼睫,轻声呢喃:“所以,暖暖是原谅我了么?是不再怪我不再恨我了么?”
唐烟暖埋头在他胸前,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惹得盛暮城不禁发笑,“呵,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错是对了。”
听到盛暮城的话,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抬头并努力弯起唇角,“阿暮说什么都是对的。”
盛暮城的目光柔溺,低头碰了碰她的前额,“阿暮也会错,如果阿暮错了,还请多多见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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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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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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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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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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