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长得越发壮实,如今看去,已经有几分成年大狗的气势。
一人一狗很快消失在视野中,楚梦斓继续捣弄药杵。
陆宁远坐在给平安准备的塌上,用兽皮毯子浅浅盖住膝头。
他没有看书,也不守着炉子了,支着头往窗外看。
楚梦斓疑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太对,所以陆宁远才看着这边。
“师父,你看捣成这样可以了吗?”
陆宁远微微转动眼珠,神色空茫,像是在走神,被楚梦斓一叫才回了神。
“差不多,倒入药汁就可以成丸了。”
楚梦斓高兴起来,之前她一直给陆宁远打下手做药丸,这次却是自己一个人将所有工序都完成了,只差最后一步。
陆宁远拿起支笔,微微转了两圈,在纸上悬停许久也下不去笔,墨汁终于忍不住,滴落纸张之上,晕开一团墨迹。
陆宁远略略顿笔,顺着墨痕晕开的样子画成一株兰花。
楚梦斓进屋来找药汁,正好看见这朵墨兰。
“师父,这是什么药材?我看着更像兰花?”
陆宁远将笔放回笔架,“就是兰花。”
楚梦斓来了兴趣,“这是什么可以入药的兰花么?”
“兰花皆可入药,治咳疾,疏肝解郁、养阴润肺。”
楚梦斓这才如梦初醒,“啊,想起来了,草药集上有看过,只是寥寥几笔带过,我没记清楚。”
陆宁远神色和缓许多,“行医治病,不可儿戏,你需得小心行事,这些书你不止要读,更要背,要融会贯通。”
楚梦斓虚心的点点头,“我记住了,师父!”
楚梦斓抱着罐子坐到陆宁远旁边,在他眼前捏药丸。
陆宁远时不时出声提醒,气氛圆融和谐。
平安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身后的小白象征性的吠叫两声,示意自己回来了。
楚梦斓这才抬头,顺着窗棂看出去。
“你回来了,身上的伤没事吧?”
平安笑得单纯,“没事。”
原本好好跟楚梦斓说话的陆宁远却不再多说什么,“你拿出去弄吧,药味熏得我头疼。”
成天待在药房也不见你头疼,这会儿开始头疼了?
楚梦斓在心中纳罕。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哪里不对付……
她抱着药罐进了庭院。
平安却不回房,坐到她面前。
“你在做什么?”
这些天来平安不出门,两人之间的接触仅限于她带饭给他,话比陆宁远还少,她都怕对方会不会憋傻了。
这会儿见他主动说话,也乐得跟他多说两句,毕竟这院子里就三个人,能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我在做药丸,这个药丸是补气活血的,你也能吃。”
平安有些笨拙的伸手帮她扶住药罐,“我帮你。”
楚梦斓冲他笑笑,“那谢谢啦!”
两人便坐在阳光下弄药丸子,楚梦斓偶尔回头,便见陆宁远伏在书案上写着什么,低着头也看不清脸。
“差不多了,我先去做饭。你回屋休息会儿吧?伤还没好全,还是别一直坐在外面了,有风。”
平安温和的点头,起身进了堂屋。
楚梦斓收拾好药罐就去了厨房。
小白发觉她要做饭了,忙屁颠屁颠的跟进厨房,想蹭些东西吃。
楚梦斓用脚拨它,它体型大的在厨房有些占地。
小白委屈的呜咽两声,退到门口。
楚梦斓好笑的摇摇头,转身拿了一块野猪肉,天气冷,这肉也不容易坏。
她用刀削下一片,头也不回的丢出去,小白一个起跳精准接住。
楚梦斓想着先做个萝卜猪肉汤,在厨房忙碌起来。
门外却传来叫喊声。
“陆大夫在家吗!”
是个女人,声音像根针一般直往人脑袋里扎。
楚梦斓急忙忙出了厨房,走到门前。
门外是个女人,拖着个破旧的板车,车上是床被褥,勉强能看出底下躺了个人。
女人见她出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姑娘,求求您帮帮我吧!”
她说着,将头也埋下去,行了个大礼,颤抖的脊背可见她内心悲苦。
楚梦斓对她的脸实在是陌生,“陆大夫说过不治村里人。”
女人还是没起身,压抑的声音有些尖利,“我爹在家里摔晕了,却没人管他,躺了几天了,要不是我回门,说不定就……请您帮帮忙吧!”
“我也不能保证什么,我帮你问问吧。”
楚梦斓进了药房,陆宁远坐在小榻上,面前是个小小的火盆,他正往里面加炭火。
“师父,外面来了个女人,说是老人家摔倒了,现在昏迷不醒,上门求医。”
陆宁远脸色不变,“不治村里人。”
楚梦斓对这个答案已有准备,也不多说什么,走了出去。
那女人身上穿的有些单薄,跪在门前雪地,希冀的看着楚梦斓。
楚梦斓摇摇头。
“姑娘,我师父说不治村里人。”
女人睁大眼睛,“你……是陆大夫的徒弟?”
楚梦斓被她看的毛骨悚然。
“是……”
女人一头磕到了地上,“小大夫,我实在没办法了,往京城去的路要走两天,我爹已经躺了好几天,要是现在送出去,说不定路上人就走了,陆大夫不肯治,您愿意治吗?”
楚梦斓皱起眉头,“我学艺不精,要是人没救回来,我怕你也要找了人来要烧死我。”
她说得算不客气了,女人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您在说什么?我嫁出去三四年了,对村里的事情不太知道,今年夫家总算有些空闲,这才回来想看看我爹,却没想到……现在能救我爹的只有您了,若是救不回来,那就是我们父女……缘分太浅……”琇書蛧
她说着,声音哽咽。
女人也有自己的算盘,师徒总归是一体的,徒弟治不好,师父总要出马。
之前来陆家上门要烧死自己的村民楚梦斓全都记住了脸,因为她确实不认识对方这张脸,这才愿意帮她跟陆宁远说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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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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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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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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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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