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杰拉德“奇事”

  F·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看不起电影,他认为电影不过是好莱坞的生意,或者是俄国空想家贩卖陈腐观念的工具(PastingItTogether,1936)。电影让文字臣服于影像,电影把作者的个人风格湮灭在它的协作生产方式里,而且电影圈的生活混乱得像地狱——那个一度让菲茨杰拉德心动的年轻女演员露易丝·莫兰让泽尔达变成一个疯狂的怨妇,搞得他家中鸡犬不宁,这小妖妇就是后来《夜色温柔》里的“罗丝玛丽”。

  可好莱坞向来巴结他,在他生前巴结过三次,每次都用大量金钱,第一次让他写那个轻喜剧《口红》,就预付他3500美元,交稿之后又付给他12500美元。电影业还喜欢拿他的小说改编剧本,光“盖茨比”就有过三个版本。这一回,以用影像搞怪著称的大卫·芬奇又拿他的短篇小说《返老还童》(直译作《本杰明·巴顿奇事》,TheCuriousCaseofBenjaminButton)开刀,要打奥斯卡的擂台。电影公司的宣传品上说,他们此前无数次想改编这篇小说,都无从下手,这次差幸成功。

  这部小说1922年以1,000美元的价格卖给Colliers杂志,随后被编入《爵士时代故事集》(TalesoftheJazzAge)。小说的构思,根据作者自己的说法,来自马克·吐温说的那句话,人生一大憾事是其始也至善,一日不如一日,至其终则坏无可坏。菲茨杰拉德欲以虚构之力逆“天命”而行,想象“唯独有一人”(onlyoneman),降生在正常的世界里,却沿着正常的轨迹倒过来走,以此批注马克·吐温的奇想。他用几个星期写出这个故事,后来又发现萨缪尔·巴特勒(SamuelButler)在《笔记》(NoteBooks)里,也有过类似念头。

  小说贯穿其主人公——本杰明·巴顿的一生,只是那一生正好倒过来:从“年代误植式”(anachronism)地在医院出生,到初生婴儿般无知无觉地“脑死亡”——故事最后,所有的味觉和视觉都从他头脑渐渐消失(fadedoutaltogetherfromhismind)。《爵士时代故事集》里涉及的死亡事件,对它的当事人来说大都意味着达到一个“醒悟”的顶点,生命易逝、梦幻终灭,青春年华永不可追。但在这篇故事里,因为巴顿的知觉消散,却变得有些令人欣慰,往昔岁月中那些恼人的事,战争、婚后的忙碌,无休止的工作,寂寞地抽烟到深夜,这些记忆全都从心中消失,“就好像从未发生过”(asthoughtheyhadneverbeen.Hedidnotremember.)。

  一般人生活中的大事,叙述者从未省略,巴顿也求学,也结婚,也跳社交舞会,也参军打仗,也加入家族企业做生意。只是他多半在不太恰当的年龄上做这些事。这既让他在有些事上很吃亏(耶鲁大学可不要这么老的学生),也让他在另一些事情上占便宜,舞会上的年轻姑娘总是乐意跟年纪大的男人跳舞,那可以让自己对仰慕者保持诱惑力,让事情始终处于或然状态。

  故事的骨架可以做一部长篇小说,却被压缩成一个短篇。这涉及钱,跟投入产出比有关。因为在1920年代,读者喜欢在时髦杂志上阅读短篇故事。到20年代末,《星期六晚间邮报》甚至付4000美元一篇的稿酬,买他写的这种故事(菲茨杰拉德在一封给海明威的信中如是说)。但他自己并不喜欢这体裁。1925年他给人写信说:我从我写的这堆垃圾(trash)上赚得越多,我就越懒得写。这话当然可以理解成有理想有抱负,但也许它还有另一层意思(或潜意思),因为很有可能,他的许多短篇故事的的确确就是被丢弃的trash。他总是在构思一部长篇小说,而他的许多短篇故事——根据许多文本分析专家的意见——正是那些构思的产物。它们也许是作者为头脑中的某部长篇勾勒的梗概,也可能是那些未完成长篇的部分草稿,也许它们只是运气好,被作者从纸篓里捡了回来。

  本书选入的另一篇小说,《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TheDiamondasBigastheRitz),1922年刊登于东岸的TheSmartSet杂志上,同样也被编进《爵士时代故事集》。菲茨杰拉德说这故事的构思纯粹出于自娱(ownamusement),他常常发现自己处在和小说主人公全然相同的心理状态下——那种对奢华生活的渴望。而写这小说,开始只是想给自己画饼充饥(thestorybeganasanattempttofeedthatcravingonimaginaryfoods)。

  小说的主人公,约翰·T·昂格尔大概和作者一样,出生在中西部城镇的小商人家庭,家族生意的收入能让他们去读富家子弟的预科学校,但要用菲茨杰拉德的标准来算,昂格尔家不能算有钱人,照他看来,要够得上富人标准,首先那钱就得来路不正。盖茨比是贩私酒,《钻石》这篇小说里,华盛顿家族发财是因为打松鼠误撞上钻石矿。这种钱来得又快又容易,那才足供挥金如土,如此才能有梦幻般的奢华。昂格尔家做什么生意,小说没提到。不过多半也是跟本杰明·巴顿家一样,做点五金批发。在菲茨杰拉德的财富符号学里,五金业代表较低级的钱。用昂格尔自己的话说起来,他如果能娶到“奥马哈或者苏城一个富裕的五金批发商的女儿”,他就该心满意足。

  昂格尔接受邀请去珀西·华盛顿家过暑假,从日常的凡俗世界进入到童话世界中,昂格尔坐的是火车——这头工业化的怪物。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落到一个豪奢的梦境里,从床上去浴池不用走路,连爱情都不期而至。但不久就察觉危险。华盛顿家对外人从来只许进不许出,因为钻石矿的消息一旦泄露,事情就不可收拾。昂格尔一定会被杀死,就像那个五金批发商的女儿一样。只是因为偶然的运气——逃跑的意大利人带来攻击机队,把整个钻石山炸毁,这才让他逃出生天。

  故事结束时的那句感慨令人想起盖茨比:Everybody'syouthisadream,aformofchemicalmadness.(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场梦,一种化学的发疯形式。)这短篇的确像是以盖茨比为主人公的杰作的预演。其中既有青春期的忧伤,又不乏世故的尖刻嘲讽,菲茨杰拉德对金钱财富的矛盾态度在小说中微妙透露——描写奢华场景的语句如此狂热,分不清是在艳羡还是在滑稽嘲笑。相比起来,那些对诗人、园林设计师、建筑师以及“拍电影的家伙”的嘲弄要尖刻阴冷得多。相比起金钱本身,菲茨杰拉德对金钱的谄媚者看得更明白。

  《爵士时代故事集》把这两个短篇归入“幻想故事”(fantasies)类下。我们或可借用《返老还童》的直译标题“本杰明·巴顿奇事”的说法,把菲茨杰拉德这种类型的故事定义为“奇事”(curious)小说。Χiυmъ.cοΜ

  据说菲茨杰拉德开头给这本书取的名字是《杂耍集》(Sideshow),有学者对这题目作弗洛伊德式的分析,说这名字至少能说明三个问题。一是作者视这些故事为娱众的小玩意,这当然说得不错,它们本来就是刊登在大众娱乐杂志上的。菲茨杰拉德相当清楚他的读者群在哪里,1922年他写给Perkins的信中说,买他书的人是那些把他当做神使(oracle)的“飞女郎和大学男生”(flapperandcollegekids)。

  又说作者只把这些故事当作“幕间杂耍”,显然不当它们一回事,在作者心目中,大戏自然是那些长篇小说。我们前文已提到过这问题。

  第三点——学者说,既然叫杂耍,就得琳琅满目花样翻新。所以《爵士时代故事集》里的短篇故事,既有文体形式前卫的短篇小说,又有比较通俗的情节故事,滑稽故事,带有性暗示的闹剧,还有情节离奇的幻想故事。

  变形的、错位的、超现实的虚构想象,一直是小说家族的重要支派,可以上溯至现代小说开创期的巴洛克小说时代。单就想象力而言,无论是年龄倒走的本杰明·巴顿,还是一颗像里茨饭店那样大的钻石,都不能算特别新奇。但菲茨杰拉德善于把幻想叠加在一种城市化的、日常生活的场景之上,他把意象奇崛的描绘和比喻,融合在爵士时代年轻人惯常使用的那种言不及义的时髦说话方式中,独家自创出一种富于诡异诗意的文体。惯写年轻人迷乱城市生活的日本当代小说家村上春树奉他为小说宗师,或许最看重的正是这一点。

  《返老还童》中的所有故事都发生在极其日常的场景中。只是在少数地方,作者忍不住让文字逸出日常生活的流水账,突然迸发出一丝仙境般的光辉或者荒诞的色调。巴顿从耶鲁大学注册处沮丧离开时,整个学校的人都冲出来围观;巴顿随同其父去参加社交舞会当夜,那奇妙的月色和麦田,以及散发在夜空中的奇妙花香。不过,那些看似相当正常的场景却建立在一个古怪的时间线上。

  巴顿出生时是1860年,而他最后缩小成婴儿,在床上渐渐失去知觉,根据小说的暗示,大约是在1930年——一个敏感的、稍稍偏左的文本分析者大概会抓住这个细节。这难道不像是暗示,或者象征?“资本主义的黄金时代”?“爵士时代”的结束不正是在1929年10月,那场让整个资本主义市场崩溃的危机?但小说实际上写于1921年。而根据作者在故事开头的说法,叙述者所处的“现在时”,实际上要更早一些,大约在1910年,因为1860年时巴顿出生的方式,要超前他们的时代整整50年。

  这打乱的时间线绝不能归罪于作者的数学成绩(虽然那的确有证据)。这自相矛盾的、不可能的时间(处于1910年的叙述者何以得知1920年代巴顿在幼儿园的事?)更可能是故意为之的梦呓,在梦里谁能算得清时间?

  大卫·芬奇导演的新片《返老还童》,除相同的名字外,从菲茨杰拉德小说得到的东西并不比小说作者从马克吐温那里得到的更多。芬奇把这个关于“时间”的故事敷衍成长达166分钟的电影,不得不构想出更多的细节。一只倒走的时钟成为所发生的一切的原因(或至少是预兆)。黛西车祸后那段《罗拉快跑》式的关于偶然性的“研究”——巴顿坐在医院走廊上,用画外音和闪切镜头做假设的回顾。影片还揣摩一个与众不同的、年龄倒走的人的内心世界,他的孤独——那种眼看周围亲朋好友渐渐老去的心境。这一切加上昏黄的怀旧的滤镜,让电影变得更加感伤,而不再像一个年轻人幻想中的世故嘲讽。

  我们看完这电影,走出电影院,讨论片刻,或不讨论,但我们还记得菲茨杰拉德自己的故事里是怎样说的么?

  小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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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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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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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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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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