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春色难驯>第 10 章
  椿岁扫了眼跟着杭宗瀚一块儿来的人。

  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都是成年男性,穿着统一的制服,像从同一个部门被拉来的壮丁。

  她先前也听胡建人说过,杭宗瀚家里做物流生意,条件不错。

  怪不得,这几个壮丁是真的壮。

  “所以打吗?”椿岁收回球杆,悠闲地撑着高脚凳椅背支住侧颊,从语言态度到肢体动作,全方位挑衅道,“要是我输了,以后见了你叫你一声哥。”

  “要是你输了,”拖着尾音,椿岁偏头指了指江驯,“别再找我同桌麻烦。怎么样?”

  临时同桌也是同桌嘛。

  江驯微怔,垂眼看过去。

  小姑娘视线早就重新和战斗目标对上,甚至,可能刚刚根本没有在认真看他。

  胸腔里某个地方却因为她这句话滞了一瞬。

  杭宗瀚:“!”艹艹艹艹又双叒叕歪着脑袋看他!

  “打!”极其勇猛地闷头往坑里一跳,也不知是受不了挑衅还是惦记着那声哥,杭宗瀚整个人炸开了说,“我可不打女人!我们打球!”

  他还不信了,他还能输给椿岁这个坐高脚凳够不着地的?

  “哦,好的呀。”唇角一翘,椿岁从高脚凳上蹦下来。

  老椿同志,不是我不听话,我这也是为了同学和睦。为了无形中消灭一场战斗!挽救失足学渣!

  门店经理探头探脑看着这边一群人。江驯递了个眼神过去,经理意会,没跟过来。

  “走吧,”江驯垂眼看着椿岁,淡声道,“我帮你摆球。”m.xiumb.com

  为了他这句话莫名愉悦,椿岁抬睫看江驯:“好哇。”

  杭宗瀚:“?”他不是人?连个们都不配拥有?

  不是,你俩这对视的眼神我怎么咂摸出一点我理解不了的东西呢?

  包间里,椿岁挑了根趁手的杆子,抹着乔克对杭宗瀚说:“三局两胜吧,这局你先开球,我力气小。”

  杭宗瀚一下子腰杆更直了:“行吧,你也别太有压力,输给我不丢人。”

  “哦。”椿岁乖乖点头。

  杭宗瀚清了清嗓子,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胜之不武啊胜之不武。

  也不知道是就这么个水平,还是因为那句椿岁的“力气小”下意识放了点水,杭宗瀚这杆开球炸得并不散,甚至一个球都没进。

  “阿鸭,”椿岁盯着台面,语调平得像AI,“一个都没进。”

  “那你坐着歇会儿吧。”椿岁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杭宗瀚:“……?”

  直到看见椿岁俯身弯腰,指节姿势标准又有力地架在台呢上,一脸严肃又挡不住的淡定自信。

  连续八下清脆又美妙的球类撞击声后,杭宗瀚终于明白了椿岁叫他歇会儿是什么意思。

  “……”妈的,中计了。

  “阿鸭,怎么赢了呢。”椿岁欠欠儿地看了眼杭宗瀚,“既然我赢了,那这局我开咯。”

  胜利来得太简单就是容易骄傲,椿岁翘着小尾巴下意识吩咐江驯:“哥哥,摆球。”

  江驯微一挑眉,喉间淡“嗯”了一声,很有“职业素养”地拿了三角框搁到台呢上,弯腰从集球箱里取出椿岁打进去的八颗球,混着桌上剩余的一块儿摆好。

  偏头朝着桌上摆好的球示意,江驯就差对她说声“请吧,大小姐”了。

  椿岁斗志昂扬地抄起球杆,选中能进一颗花球的角度,一杆子把球炸得像有人在街上喊了声城管来了。

  已经背靠进沙发的杭宗瀚:“……”呵,这他妈叫力气小。我看你不收着点,那颗黑8能炸我脸上。

  花球如愿落袋,椿岁继续击球。

  椿岁打球很快,杭宗瀚觉得她在打第一杆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下面两三杆要怎么安排怎么走位。

  直到明明最后那颗黑8直接打进去,椿岁就能赢了,杭宗瀚却偏偏看见她用了个风骚的缩杆,让白球撞击黑8之后,溜溜地滚了回来,贴着库边又紧挨住黑球。

  黑球没进,终于轮到他打。

  可他妈黑球就在袋口,只要他随便瞎鸡儿一动,借着的那点力就能让黑球落袋。

  椿岁这女人,还要让他自杀。

  侮辱性很大,伤害性也极强。

  “嚯,失误失误。”椿岁一本正经地摇了摇脑袋,“你来吧。”

  “……”杭宗瀚哑火地看着她,简直不想从沙发里站起来。

  气势汹汹地来,一盆凉水刺啦出白烟地走。

  “哦对了,”椿岁认真看着闭嘴认输的杭宗瀚说,“记得付台费啊。毕竟你这么有原则的人,我抢着付钱也是在侮辱你,是吧?”

  又送人头又送钱的杭宗瀚:“……”

  妈的,中大计了。

  等人走了,江驯看着仔细把球杆摆回架子上的小姑娘,状似无意地问:“喜欢打球?”

  椿岁一顿,笑了笑说:“没有啊。”

  尾音拖得有点轻,长睫尖儿微耷下来,像在他胸腔里的软肉上戳了一下。

  江驯垂眼看她。

  小姑娘说瞎话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眼睫毛能一瞬不眨。

  这个不眨又分两种情况。觉得理不站在自己那边的谎,她能睁大眼睛说着瞎话瞪你。觉得自己占理的谎,眼睫毛会轻轻地耷拉下来,显得有些倔,又……有点委屈。

  大概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椿岁被他盯得有点发毛,终于熬不住干涩,眨了眨眼睛冷酷地说:“不办会员不充卡,休想从我这边赚业绩。”

  “……”,江·摆球小弟·驯面无表情,“哦。”

  -

  昨晚一役后,杭宗瀚今天见了她,话倒是没多说,就是一脑袋被渣女骗了感情的厌世脸。

  “他怎么啦?”连郑柚都发现了,戳戳椿岁,边给自己的盆栽洒洒水边问她,“怎么比我两天没浇水的郁郁葱葱还颓。”

  椿岁看着郑柚的小葱盆栽乐,极其随意地给杭宗瀚按了个罪名:“大概失恋了吧。”

  “他有得失吗?”郑柚认真脸。

  “哎,早恋误人啊。”椿岁摇头晃脑地抽出课桌里的英语书。

  郑柚看着椿岁干干净净的课本,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反正是不重要的人:“岁岁你没预习啊?”

  “啊呀,嘿嘿。”椿岁挠了挠脸,“昨晚太困了,太困了。”

  他们班成绩在年级里垫底,郑柚的其他成绩也不算好,英语却独树一帜,还是课代表。

  英语韩老师是位年轻男老师,戴着银丝边眼镜,看上去干净又斯文。

  椿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师特温和,影响了他的课代表,每回英语课,郑柚都一改往日的嘴强王者风范,像她浇过水支棱起来的小葱一样,坐得笔直又淑女。

  椿岁支着侧颊瞥了眼认真做笔记的同桌,又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写板书的老师。

  老师还挺白。江驯也挺白的。

  不知道江驯戴眼镜什么样。能不能遮住点他时不时不带人气似的眼神。

  ……嗯?她为什么要想江驯?明明昨天还想忽悠她办卡。

  “椿岁,椿岁?”韩老师在讲台上笑着温声叫她。

  椿岁:好像有人在叫我。

  “郑柚,叫一下你同桌。”韩老师说,“她好像……睁着眼睛睡着了。”

  同学们听见这话,转过脑袋看着她偷乐。

  郑柚摇了摇椿岁轻声提醒她:“岁岁,别睡了,韩老师叫你起来读课文。”

  “……嗯?”椿岁从下回江驯要是又忽悠她充卡,她该怎么严词拒绝的畅想中被摇回神。

  郑柚指了指她的课本,气音说:“这段。”

  椿岁挠挠脸站起来,捧着英语课本开始念。

  小姑娘明显是没预习,课文念起来略显磕巴,不过发音倒是很准。还是标准的英式发音。

  等她念完,韩老师笑了笑,温声说:“口语很好,椿岁还是很有进步空间的,郑柚,好好帮帮你同桌。”

  “放心吧韩老师!”郑柚豪迈应下。

  椿岁交完差,心大地坐下,一时间没注意同桌暴露本性的话音。

  开玩笑,她可是从小被动双语。

  谁叫妈妈是英语老师呢。虽然她单词语法常搞错。

  下课。

  “岁岁你口语那么好,只要稍微努力点,一定没问题的!”郑柚握着拳头给她狂打鸡血,“听韩老师的话,以后英语有什么要问的,我24小时为你服务!今天的英语作业,你最后一节自习课就做,我盯着你!”

  椿岁:“……?”呜呜呜,她更确信同桌对祁梦琪的备胎没兴趣了。

  没爱了呀,同桌居然为了韩老师一句玩笑话,就逼她学习……

  -

  教学楼的卫生间统一在一楼,洗手池却是共用的。江驯也不想听墙角,偏偏听到了,还不能立马走出去。

  “祁梦琪还没来找你道歉吧?”椿岁哗啦啦冲着手指头说。

  “哎算了,”郑柚捏捏她的肩,“反正有了你那一手,她以后也不敢找我麻烦了。”

  椿岁关了水龙头,一脸严肃:“不行,不能让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郑柚:“……好像也有道理。但是岁岁你……”

  椿岁拍拍她手臂:“放心,我有数。”

  等外面没声音了,江驯才走出来。

  看着小姑娘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好笑地轻嗤了一声。

  能有什么数,还不是能动手的绝不逼逼。

  -

  椿岁抱着地理书去(3)班的时候下到二楼,意外看见江驯正在走廊里和祁梦琪说话。

  两条腿不自觉地就扎了根。

  没再往下走,也听不清俩人在说什么。祁梦琪全程低头,没和江驯有什么眼神交流。

  椿岁不知道他们说了多久,就在她停下不动的这半分钟里,江驯就转了身。

  看见楼梯口的椿岁,江驯微怔,还是走了过去。

  “你去找她干嘛啊?”椿岁瞥了眼已经空了的走廊,边和江驯一块儿下楼边问。

  “下午自习,”江驯淡声说,“她会去道歉的。”

  椿岁一愣,却抿了抿嘴,忍不住问:“仗着人家喜欢你啊?”

  仗着人家喜欢你,说服人家来道歉吗?椿岁本能有些不舒服地想。

  椿岁问完,下意识去看他的表情。

  江驯却跟她问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一样,眼里本来就捉摸不定的那点人气也跟着消散。耷拉着眼皮看她的眼神也冷下来。

  椿岁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又莫名烦躁。

  火气混着点说不清楚的憋屈和委屈,小姑娘脸也冷下来:“行,爱说不说。”

  椿岁说完这句就走。得赶在他前面挑个好位置,才不要跟他同桌!

  也不知道以前是谁告诉她的,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问,憋着不说有什么用,没人有义务来猜你的心思。

  江驯没跟上去。

  他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对别人的闲事也不感任何兴趣。甚至椿岁问出的那句话让他觉得——和祁家的人扯上关系,让人反胃。

  或许就那么让她气着才最合适,他们俩本来就不需要再有什么交集。

  只是,小姑娘甩出脾气的马尾,扫得他莫名焦躁。

  江驯阖睫偏头,吁了口气。

  椿岁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跟上来,频率甚至没她快,声音却很快在她身后响起来。

  “没有。”江驯说。

  椿岁一愣,脚步微顿。

  江驯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我说,没有。”

  椿岁抱着书没动。

  “没有关系,所以也不会仗着什么。”少年低声说,“行了,别气了。”

  -

  椿岁因为他那声“别气了”,某个地方似乎总被什么东西软乎乎地熨着。

  虽然他那声“行了”又有点欠。

  可越是软乎,仿佛脸上就越不知道该摆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干脆一脸冷酷,直到上课铃响。

  江驯跟往常一样翻开她看不懂的数学题册,就是今天似乎不太顺手,一不小心,就把他夹在题册里的一张纸给翻飞了出来。

  窗外小风一吹,纸头打了个旋儿,非常不给面子地旋转跳跃到了课桌底下,还是在她这一侧。

  椿岁眨眨眼,偏头看他。

  江驯很自然地接上她的目光,又垂睫瞥了眼落在她课桌下面的那张纸,仿佛在说:捡啊,在你那边。

  “……”椿岁撇撇嘴,认命地弯腰。

  奈何手短,没够着。

  小姑娘干脆悄无声息地从凳子上挪下去,一整个躲到课桌下面去捡那张纸。

  让我来瞧瞧这是啥。

  嚯,二中校规?学神不愧是学神,对自我的要求就是这么严谨。

  学生不得将头发染成黑色以外的颜色。get

  不得在课间任意进出教室,上厕所要举手报告。get

  男女同学不得在校园内过分亲密,杜绝早恋。ge……不是等等。

  那些高智商犯罪分子作案前,是不是都喜欢先研究透彻法律法规?

  哈,刚刚明明信誓旦旦地说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原来是学神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这家伙怕不是想知法犯法吧!

  椿岁窝在课桌底下忿忿地想着,就听见脑袋顶上老师惊恐试探的声音:“江驯你同桌怎么上着上着就……不见了?”

  虽然跑得快,可也没见她出去啊。

  同样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捡了那么久的江驯,看着她完美隐藏在课桌下的脑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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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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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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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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