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春色难驯>第 7 章
  江驯真的没回头。

  椿岁能感觉到他浑身摁不住的低气压,也能感觉到他看似淡漠无波的情绪里,烦躁得扔个火星子就能燃一片。

  就是没明白他又在生哪门子气。

  见人走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莫名有点凉快。跟被人拿了个小风扇硬怼着吹了会儿似的,并不舒服。

  已经走远的江驯脑袋上,仿佛顶着面流动锦旗,上面认真贯彻着八个大字: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只不过流动锦旗流到他那儿就不动了。

  杭宗瀚今天没找她吵架,时语姝貌似连学都没来上,更谈不上来找她麻烦。新认识的帅气小姐姐又有意思得很,明明一切都很美好。

  小姑娘撇撇嘴,懒得去管这点凉快的原因。还好她还选了一门生物,不跟他同班!!琇書網

  椿岁一甩头发转身,走得比江驯还潇洒。

  害,男人年纪大了,就是矫情。

  -

  时年住的小区就在二中附近,步行十几分钟。对江城早晚的交通来说,比坐地铁还方便。

  大约是老雷今天终于舍得放人,时年今晚不仅陪她一块儿吃了饭,还信誓旦旦要给她辅导作业。

  他可是在办公室听说了,他妹交上去的作业,正确率惊人得令发哥的半永久笑容都差点消失。

  作为一名全民公认的学霸,他怎么也要为亲妹子的学习事业出点力。

  主要是想看看小姑娘听他讲题时的崇拜眼神。作为哥哥,不就剩这点乐趣了吗?

  “你看啊,这里画一条辅助线就行……”书桌前,时年一顿激昂,“很好懂吧是不是?哥讲得透彻不?”

  椿岁强撑着打架的眼皮,搓了把脸叫他:“哥。”

  因为犯困,嗓音还有点儿哑。时年慌了:“不是……怎么了这是?”

  椿岁顺水推舟:“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

  好困,好想打哈欠。小姑娘把困劲儿憋进眼睛里,眼泪汪汪地看着时年:“哥,我给你丢脸了。我这个成绩也就能碾压我们班的杭宗瀚,正好跟你组个对角线,考个倒数第二。”

  时年:“……”

  明知道她是演的,时年还是遭不住,好气又好笑地搓了搓她的脸:“行了行了,困了就去睡吧。”

  反正也不是只有考试这一条路,小姑娘开心就行。

  况且当年被椿爸椿妈收养的时候,小姑娘非常笃定地给自己虚报了两岁。

  大概是年纪没到还没开窍吧。想到这儿,时年的情绪沉了两分。

  椿岁不知道时年是接受了自己扶不上墙的事实,还是对自己的教学水平不再迷之自信,终于低头沉思着放过了她。

  趁他没反悔,椿岁赶紧弹起来逃离敌占区。却听见时年在后面喊她:“岁岁。”

  “嗯?”椿岁乖乖停住。

  时年知道他们学校,甚至是不少外校的女生都对江驯有意思,他却不清楚椿岁和江驯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姑娘坚持和江驯不熟,他总不能做那种硬摁头俩人以前有关系的傻逼事儿。

  只是在学校里,还是听见了些风言风语。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哥,时年也不是很有经验地一秒凶狠脸,对着椿岁说:“你知道我和江驯不对付吧!”

  凶不凶,就问你怕不怕!

  “……”椿岁愣住一秒,下意识地歪了歪头。

  哥你知道你凶起来带着点奶香味儿么?

  “所以你懂我意思吧?!”时年继续凶狠。

  “嗯!”椿岁配合地郑重点头,冷酷回应,“我一定把他骗到手,和他早恋,让他尝尝爱情的苦!给你报仇!”

  时年:“???”

  “他敢?!我打断他腿!”

  椿岁也不走了,撑着书桌乐得不行。

  江驯真好惨一男的,被骗了感情还要被打断腿哦。

  等时年终于把自己脑补气到的画面挥开,才轻吁了口气,敛了神色低声说:“岁岁,哥不是阻止你交朋友,只是江驯……无关家世,无关穷富,他这个人就跟罩了层东西似的,跟我们好像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椿岁轻怔,收了笑意,弯了弯唇角:“嗯,哥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洗完澡,椿岁盘腿坐在卧室落地窗前,看着夜幕霓虹下,那片和自己一街之隔,没有装电梯的低矮老小区。

  单手支着侧颊,指尖在耳骨上点了两下。

  不知道这个城市里的哪一处,是江驯的家。

  那本老椿送的宝贝秘籍躺在脚边,椿岁收回视线,垂睫盯着泛黄的书皮。

  不知道是不是人长大了,都会变。

  -

  周末晚,时年又被老雷留下来搞事情。

  九月份,不仅要参加数竞复赛,还有两场高中生商赛和模联等着他。

  椿岁无所事事,干脆在商业街晃悠。

  她盯着那个板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目不斜视,单独坐在喷泉池旁边一脸生人勿近的小男孩儿,已经足足二十分钟。

  如今离家出走的年龄段,已经放低到这个程度了?幼儿园,不能再多了。

  身边怎么连个大人都没有。她当年每晚放学一个人跑去南陵江大桥秘密基地的时候,也已经初二了哇。椿岁嘬着奶茶想。

  吸溜空最后一颗寒天,椿岁站起来扔垃圾,眼角余光却瞥着小朋友的动静。

  果然,她假装要走的时候,小男孩儿反倒有些着急似的盯着她看了。

  “小朋友,”椿岁干脆走过去,蹲下来和他平视,自认为颇具沉稳大人范儿地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不回家呀?”

  刚刚远远看着还很淡定的小男孩看见椿岁,眨了两下大眼睛,小嘴一瘪,立马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椿岁:“……”她这么吓人呢?

  “我不吃油炸小朋友啊别哭别哭。”椿岁努力安慰。

  “哇——”小男孩儿终于憋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怎……怎么了?”没多少和小朋友打交道的经验,椿岁着急地开始挠脸,“别哭别哭,怎么了和姐姐说,是不是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小男孩儿闻言,吸了两下鼻子,眨巴掉两泡眼泪,伸出手臂给她看。

  椿岁垂睫瞥了一眼,小朋友手上戴着个小天才。

  “那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好不好?”

  “没电了。”小朋友抽噎了两下,小声跟她说。

  原来如此。

  小天才没了电,成了小睿智。

  椿岁开始解书包掏手机:“那你记得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吗?”

  “记不得……”小男孩又开始瘪嘴了。

  “没事别慌!”椿岁赶紧安抚他,“记不得的话姐姐给你呼叫会打怪兽的警察叔叔……”

  话音未落,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儿子你怎么在这儿啊!你真的要急死我了!”

  电话还没来得及摁出去,椿岁一愣,本能地站起来先挡在了小男孩儿跟前。

  紧跟着,自己拿电话的胳膊就被小男孩儿一把攥住。

  椿岁顿时有数,警惕地看着女人说:“你谁啊?”

  中年女人低头看着穿校服的椿岁,一脸假笑。

  “啊呀谢谢你啊小同学,我找我儿子好久了,原来他坐在这里。”说完,又想伸手去拉椿岁身后的小男孩儿,“宝宝快跟妈妈回家吧。”

  “诶诶诶,这个阿姨,不要乱认儿子啊,”椿岁挡开她伸过来的手,“你把眼睛睁睁开好好看看,这是你儿子吗?”

  见椿岁护着自己,吓到的小男孩儿攥着椿岁的胳膊,带着哭腔说:“我不认识她!”

  本以为是个涉世未深的傻丫头,没想到居然这么难搞。

  女人手上吃痛,倒三角眼一皱,干脆收起假笑蛮横道:“你谁啊你?别挡着我教育儿子!这小子就是不肯好好上学一个人跑出来的!你给我让开!”

  离女人数米远的地方,还有个眼神不时朝这边扫的男人。

  椿岁依旧挡在小孩儿跟前,抬眼冷声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弟弟还有你这么个妈?”

  “诶你这个小姑娘怎么瞎说呢,这个就是我儿子呀……”女人嚷着。

  这边的吵嚷很快招来看热闹的路人,人群里有人问:“你们俩到底谁在说谎啊?”

  “那个小姑娘穿的二中校服吧,长得又这么好看,哪里像会骗人哦。”

  “哦哟,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不好说的呀。你看那个女人穿得也蛮俏的,不像没钱的人哦。”

  “那就报警好了!”椿岁故意大声道,边拿过手机拨号边盯着眼前女人的动作。

  人群里看热闹的人干脆问起了小男孩:“那小朋友这个是不是你姐姐啦?”

  椿岁淡定地和接线员报出自己的位置,就听小男孩说:“这也不是我姐姐,我也不认识她。”

  椿岁一个卡顿愣住,机械地看向他:“……?”

  这个憨娃儿……小朋友你此刻这么高的警惕性,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该揍你。

  椿岁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女人这下起劲了:“你们看哦!这个小姑娘说谎呀!我就说这是我儿子!”

  小男孩儿虽然不承认椿岁是他姐,倒也还是紧紧攥着椿岁没放。

  一时间吵闹叫嚷声混着拉扯,场面一度混乱。

  “爸爸——!”鸡飞狗跳中小男孩的一声爸爸杀出重围。

  椿岁心终于落下一半。真爸爸来了就行,妈呀这一大群大爷大妈她真的头都大了。

  刚想开口问小男孩儿这确定是你爸爸了吧,要不要等警察叔叔来了再走,椿岁抬眼看见来人的时候,落下去的那颗心瞬间被人扯着线卡在了嗓子眼。

  “???”爸爸??!

  抬头看了眼穿着校服如假包换的江驯,低头看了眼已经抱住江驯大腿的小男孩儿。椿岁的世界观啪得一声碎了一喷水池。

  江驯垂眼看着一脸震惊到呆滞的椿岁,神色疏淡,没开口解释什么。

  椿岁勉强消化了一下,看着小男孩和江驯不能说不像,只是完全不一样的长相,瞬间脑补出一则则狗血小说标题——《17岁天才少年和他的五岁萌宝》,《被迫接盘后我终于黑化了》,《三年之期已到……》打住!

  努力挠着脸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一句全世界男人最爱听的话。

  “你儿子……”抽了抽嘴角,椿岁一把摁住良心说,“和你挺像的哈。”

  江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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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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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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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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