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寻没见过阿爹的样子,从小就只有阿娘和等闲陪着他。他们却从不讲阿爹的故事,他便一直以为自己没有阿爹。
飞寻心里是特别渴望阿爹的保护的!就像那次在莲塘,他们三个都掉进水里了。若有阿爹,他们就不必那么害怕了!
还好,小黑鱼来了,救了他们!
后来阿娘中了蛇毒,抢救不及在地上抽搐不止、口吐白沫。飞寻心里害怕极了!那时若有阿爹在,定能救阿娘的!可是阿娘变得冰冷僵硬,不再对他笑了!
他们说阿娘去世了!
阿娘去世,飞寻便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虽有阿婆,到底是不一样的!阿婆年事已高,不懂飞寻心中所想。她又总是流泪啼哭,这让飞寻更加害怕,夜里总是噩梦连连。
临渊实在心疼,现身来陪他一起睡,紧紧抱着他。
一开始即便临渊给他讲睡前故事也无法安抚他,他总瑟缩在被子里睁着大眼睛不肯闭上。后来临渊便紧紧将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但是飞寻却还是梦魇缠身,一夜间从梦里惊醒无数次,神思十分难安。
他每次惊醒都是大汗淋漓,还紧紧抓着临渊的衣服不撒手。临渊心疼坏了,想了各种办法尝试安抚他。后来总算得了一个法子,像母亲哄襁褓里的婴孩一样让他含着**睡,这样才安稳了许多。
即使这样也花了足足一年的时间,飞寻才展开笑颜。但若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便又苦闷起来,满眼都是忧伤。
尤其阿婆也去世了,这空荡荡的屋子,让他更加孤单害怕。临渊又想加倍疼惜他,想分分秒秒都陪着他!
飞寻吃饱了肚子,便睡得十分安稳。临渊将他放到床上,替他脱了鞋袜,盖好被子。他却拽着临渊的手呓语道:“小黑鱼,小黑鱼!”
临渊轻笑抿嘴,忍不住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又坐到床边轻轻拍着他的手,一边拍一边看那要做的功课。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临渊点了灯。准备去厨房把浸泡好的糯米捞出来,做珍珠丸子。飞寻好几天就惦记着吃了。现在去剁了馅儿腌渍一会儿,等拌匀了再裹上糯米蒸上,飞寻睡醒后起来吃正好。
刚从堂屋出来,院门“吱呀”一声就开了,晓棠提着一个食盒打着灯笼走了进来。临渊才想起院门一直没有闩上,可现在关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晓棠正惊讶地望着他。
晓棠已经是个二八年华的豆蔻少女了:穿着一身浅黄色的素布衫裙,腰间系一条淡蓝色的手工串绳腰带,下沿坠着细细密密的小穗子,随着少女轻盈的步态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浅浅的烛光里,晓棠的脸清雅素淡,出水芙蓉一般;眉眼间带着明显的讶异,却十分和善;双唇微张却并没有发出声音,想来是个性子沉稳的姑娘;发间插一朵洁白的栀子花,散发着纯正浓郁的香气。
晓棠细细看着临渊:一袭深蓝色长袍及至脚踝,腰间系一条束锦大带,袖以黑带拢之,让肩宽腰窄的挺拔身形更简单利落;眉形如剑,浓墨重彩;眼如镜湖,波澜不惊;唇如施脂,鼻似刀刻;皮肤黝黑,下颌刚毅;远望铿锵,心生敬仰。
晓棠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脸颊飞上朵朵红云,自己却羞涩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正尴尬的不知所措时,却听见几声熟悉的咯咯笑声。晓棠抬头看去,立在门口的却是飞寻。茫然四顾,恨不得将院子扫视了个遍,可是刚才见到的男子已不见了踪影。
晓棠只好提着食盒过去交给飞寻,嘱咐道:“我和阿娘今日包了饺子,鲢鱼馅儿的,特地给你送来尝尝。飞儿快趁热吃,一会儿沱住就不好吃了!”
飞寻接过食盒忙鞠了一躬,晓棠嗔怪道:“怎么跟阿姐还这样客气,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飞寻便拉了晓棠的手一起进屋,开了食盒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饺子。细细的葱花飘在汤中,泛着绿绿的光,让人食欲大振。
晓棠放下灯笼,打量一番飞寻的屋子,与以往没什么不同。飞寻坐到椅子上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吹气,两只眼珠子却滴溜溜绕着晓棠转。
晓棠还想去卧室看一看,但想到自己已经过了及笄之年,阿爹还在为她留意婚事,遂不好意思进去,只偷偷瞟了几眼卧室门口。
飞寻便放下筷子,拉着晓棠的手进了卧室,指着瓦盆里的小黑鱼道:“小黑鱼,小黑鱼!”
晓棠早几年是经常来逗小黑鱼的,这两年大了,阿婆也去世了,便不好意思多来,怕邻居笑话。此时看见小黑鱼,心中还是亲切,忍不住用手指去点了点小黑鱼的头,笑道:“小黑鱼,好久不见啦,你怎么还是一点也没长大啊?”
小黑鱼自在地在盆里慢慢游来游去,并不理会。
晓棠趁着飞寻逗小黑鱼的空隙,迅速扫视一眼卧室,也并未见人。飞寻甩甩手上的水又拉着她出来,继续吃饺子。晓棠便温柔地在一旁翻看飞寻的功课,等着他吃完。
阿娘去世以后,在学堂里都是晓棠陪着飞寻上课吃饭,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虽是粗布衣衫,却缝的精致,尺寸总是恰到好处。等飞寻吃完,晓棠才放下功课收拾碗筷放进食盒,提上灯笼回去了。
临渊从卧室走出来,飞寻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嘟起了嘴。临渊知道他又吃撑了,遂过去让他坐到自己腿上给他揉肚子。
飞寻很是享受地哼哼,临渊一边揉一边轻轻问他:“青青,喜欢晓棠姐姐吗?”
飞寻并不细想,便点点头。但是转眼又仔细地想了一想,又摇摇头。
临渊奇怪地望着他,他才指着临渊欢快地叫着:“小黑鱼,小黑鱼!”
临渊一下子便笑了,知道飞寻并不懂得他问的喜欢是什么意思。想一想,飞寻才十三岁,本就内心稚气。又屡失亲人缺乏安全感,想来应是晚熟的,就并不放在心上了。
可晓棠自那晚见了临渊一面后心里便有了异样的情愫,三天两头借口送吃的或者书籍便去找飞寻,奈何总见不到那人了。
将将过了一个月,晓棠才渐渐淡了下来。只是,父母每每再提及婚姻之事,她总是推搪。父母以为她心中记挂飞寻,想着飞寻还小,也就不再提及了,只当多教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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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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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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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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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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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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