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为民神情挣扎了许久，抬头问道：“徒弟，你把他杀了？”
楚天然摇摇头，依旧向下盯着说道：“没有，他自己死了。”m.xiumb.com
“死因...很可能是不知道被谁用某种手段在身体内镶嵌了一只鬼灵，最后精神力支撑不住，死了。”
徐大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轻叹一声：“没想到这世上还真的有让一个普通人变成鬼灵者的手段啊。”
“如果这件事扩散出去，估计咱们学校的课本都要改了。”
“这件事不可能扩散出去。”
韩天宇早已变成火红的双眼骤然一闪，郑怀的干尸无火自燃，眨眼间便在大雨中化成一摊灰烬，融化在积水中。
季为民惊讶的看着韩天宇，“娘炮，你这是干啥呢？”
“你把郑怀烧了，咱们怎么解释？”
韩天宇退出鬼灵附身，推了一把因雨水滑下来的眼镜，“什么解释。”
“今天，学校风平浪静，没有入侵者，没有陌生的鬼灵者，也没有什么郑怀。”
“那咱们怎么跟老头子解释？”
韩天宇皱了皱眉头，看着季为民说道：“老头子不是外人。”
“我会以学校教务处的名义向外宣告，郑怀长时间未回归岗位，经学校多方寻找未果，已经报警。”
“在那之后，郑怀是生是死，与我们，与学校再无关系了。”
季为民默默的向韩天宇伸出一根大拇指，“娘炮，论心黑还的是你。”
“徒弟，看见了吧，以后少跟他来往，听见没有。”
楚天然看了季为民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这是什么蹩脚的理由？
韩天宇看了看周围的众人说道：“行了，这件事我会跟老头子说明的，大家都先散了吧。”
“老徐，你不是还要送天然回家吗，时间不早了，估计天然的家里该着急了。”
徐大山点点头，笑道：“呦，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走，天然，我开车送你回家。”
楚天然点点头，看向季为民说道：“师父，我这个校服？”
季为民摆摆手，“没事，明天我给你套新的，早上直接来找我就行。”
众人解散后，楚天然在机械二班的教室里找到了举着金晃晃板凳的付清元，一起坐着徐大山的车回了家。
车上，付清元似乎被吓得不轻，偷偷瞄了一眼开车的徐大山，低声问道：“天然，那个鬼灵者怎么回事？”
“而且，自从那些个老师上去之后，我就感觉整栋楼都在动，跟地震一样，我还以为学校拆迁呢。”
楚天然抬了抬眉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才说道：“那个鬼灵者...其实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只是今天咱们学校进行大检查，没对外通知。”
付清元听到这话点点头，想了一会也没从楚天然的话中找到什么漏洞，便将信将疑的认了下来。
“那你这校服是怎么回事，咋还破了这么大的洞？”
楚天然：...
“...这是我在班里偷偷跟同学使用鬼灵比试的时候弄的，没事，我还有一套新的。”
“...”
付清元点点头，又猛地问道：“你们鬼灵比试还能撕破衣服啊？”
楚天然：“...对。”
“你快别说话了，我脑壳痛。”
下了车，告别徐大山和付清元之后，楚天然回家结结实实的洗了个澡，他像根木头一样站在浴室中低耸着脑袋，任由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灌而下，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他的身体。
他无力地抬起双手，垂眸木然的盯着，天台上战斗的场景在他脑海中过了无数遍。
“如果郑怀不是因为鬼灵而死，那时候自己真的会杀了他吗？”
楚天然伸手关掉水流，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透过雾气看着自己镜中模糊的面容，一次一次的叩问自己的内心。
他在挣扎，杀死一个恶人，不，一个畜生，真的算是一种罪孽吗？
他罕见地没有去进行身体锤炼，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书桌上摆满了自己的课本，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练习册，他心里没有一丝想要动笔的想法。
邦邦邦，一连串的敲门声响起，房门外传来孔琳瑜的声音。
“儿子，没事吧，从放学回来就闷闷不乐的。”
楚天然手举着笔在练习册上胡乱的写了几个字，应道：“我没事，妈，写作业呢。”
“那你今天还训练吗？”
“...不了，今天有点累。”
门外的孔琳瑜沉默了一会，轻声道：“知道了，儿子，你也别太累了，知道了吗？”
楚天然嗯了一声，“知道了，妈。”
一滴滴雨滴在窗户在交汇、滑落，遗留下一道道水痕，它们凝聚在一团，反射着远处路灯带来的点点微光。
在楚天然的眼中，这些雨滴幻化成了一个个人，每个人都在世界上留下过属于自己的痕迹，而代表林稚和林高峯的水滴，却早早的戛然而止。
突然，房间中升起一声轻响，一道微光从书桌上林稚的日记本中亮起，在楚天然的注视下，林稚的日记本逐渐虚化，最终丧失了原本的形状，于空气中化成一抹轻烟，慢慢凝聚成一个虚幻的人形。
楚天然心头一惊，这轻烟化成的，正是自己在鬼灵狱中看到的林稚的模样。
由轻烟组成的林稚悬浮在半空中，俯首对着楚天然微微一笑。
“谢谢你。”
听到林稚的夸奖，楚天然勉强一笑，“对不起，没能亲自手刃那个畜生。”
林稚轻轻摇头，“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楚天然看着安慰自己的林稚，突然感觉眼眶有些发酸，问道：“你要离开了吗？”
林稚点点头，“对，我可能要消散了，若有来世，我们可能会再次相见。”
楚天然颔首，轻声回应道：“愿来生，你还如此善良美丽。”
“不了。”
林稚突然抬头目光远眺，“若有来生，我愿成树，成花，成草，成山，成水，成悠扬的风，成洁白的云。”
“也不愿成为人了。”
“时间不多了，最后再谢谢你，了却了我在世间最后的心愿。”
“再见了...”
林稚最后的声音如一声呢喃，像是在自语，随着组成身体的那一抹轻烟，缓缓的消散在空气中。
楚天然目光停留在轻烟最后消散的地方，他愣住了，心中反反复复的回荡着林稚最后的话。
可能，不再为人，是她留给世界最后的温柔了。
这一夜，楚天然写下的字尤为用力，他时不时的抹着脸，可眼眶中的泪怎么也抹不干净。
夜色抱月，郎朗星辉。
楚天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精神穿越黑白介质来到鬼灵狱当中。
他踱步来到鬼灵狱中第二个牢房前，林高峯化成的鬼灵此刻正被关押其中。
它蜷缩着身体，双手环抱膝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楚天然，感觉眼前的一切无比的陌生，既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
因为楚天然使用青石鬼附身之后差别实在太大，它根本认不出来。
楚天然右手一划，看到了林高峯的全部信息，可他刚看到名字的时候，心头顿时一惊。
“林高峯（郑怀）”
“恶人之驱使鬼灵，驱使者残害无辜，手段残忍，实极恶狼心狗肺之徒。”
“因供驱使，驱使者所行恶事，其与之同行。”
“故，有罪。”
楚天然盯着林高峯的讯息，眉头深深皱起，如果照讯息这么解释，林高峯的罪属实有些牵强，但鬼灵狱所给出的讯息他改变不了，若想让鬼灵狱拥有人情，那绝对是在异想天开。
“嗯？”
他重新看向林高峯，就在刚才一刹那，他突然在林高峯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属于它的气息。
“藏什么呢？”
楚天然右手张开对准了林高峯的鬼灵虚体，遥遥一握，猛地向外一拉！
一抹赤红的虚影被他从林高峯的鬼灵虚体中拽了出来，这是一个更加稀薄的虚体，它奋力挣扎着，想从楚天然的手中挣脱开来。
“郑怀？”
“你竟然变成了一个鬼灵？”
郑怀所化的鬼灵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回头望向楚天然，一脸茫然，但很快，郑怀看到楚天然那双依旧充满讥讽的眼神，一下将其认了出来。
“是你？！”
“你快，快放开我！”
“这里是哪里，我要出去！”
楚天然忽然笑了，笑的很开心，在见到轻烟化成的林稚之后，他不再迷茫于自己该不该杀，而是有些懊恼自己没有亲自动手。
现在，他这个愿望可以满足了。
郑怀的鬼灵虚体越来越暗淡虚化，它愤怒的喊道：“我跟你说，你现在马上放开我，放我离开这个地方。”
“要不然，不然...”
突然它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何种理由威胁楚天然。
楚天然的笑容逐渐狰狞起来，道：“郑怀老师，你别出去了。”
“像你这样的畜生，就算是成为了鬼灵，只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苦难。”
“所以，你还是死的彻底一点吧。”
一股猛烈的精神风暴从楚天然的心田处呼啸而来，裹挟着郑怀的鬼灵虚体来到精神树前，在巨大的精神切割之力下，将郑怀的鬼灵虚体狂暴的被撕裂成无数淡蓝色光点，这是组成鬼灵虚体的力量，厄难之息。
厄难之息被精神树苗快速吸收，它晃动了下枝叶，似乎很开心，就连鬼灵狱中的白色雾海都向后退去了一分。
楚天然看着剩下来的林高峯，再次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一小团耀眼的白色光芒在他的指尖缓缓显现，随后飞入林高峯的鬼灵虚体中。
得到楚天然的精神力补充，林高峯的脸上的痛苦之色迅速消失不见。
同时，他也从这份精神力中得到了直到郑怀死在天台之前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了，你不应该待在牢房里，出来吧。”
楚天然伸手将牢门打开，林高峯悬浮着，小心翼翼的从牢房中飘了出来，望了望看起来无边无际的鬼灵狱。
“这里是？”
“我的精神世界。”
“...简直叹为观止。”
林高峯死之前也是鬼灵者，同样拥有心田，相比于楚天然内心中广阔鬼灵狱，他生前的心田简直像是下水道。
“我和林稚的事，多谢你了。”
楚天然轻轻摇头，“没事，这是郑怀罪有应得。”
“与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
“对了，我在附身郑怀的时候，从他的身上得到了这个东西。”
说话间，林高峯伸出双手捧在胸前，一道淡淡的白光亮起，它的掌心中浮现出一个铜色金属片。
楚天然目光一凝，“这是什么东西？”
林高峯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东西能够随着使用者的意愿变化形态，与你战斗时，郑怀手里拿着的刀就是这个金属片幻化出来的。”
“哦对，还有他身上的那个雨衣。”
听到林高峯的解释，楚天然双目微微瞪大，眼底露出一抹惊奇。
这小小的金属片，竟能有如此神奇的作用？
楚天然伸手接过金属片，道：“虚实无常为蜃，变幻莫测为影。”
“叫它蜃影吧。”
他握起手心，将蜃影收好，站在林高峯身边，一人一鬼灵就这样沉默着，把一号牢房的青石鬼看的是呆若木鸡。
以它的灵智，怎么也想不明白林高峯为什么能自由的在鬼灵狱中漂浮。
林高峯盯着眼前的雾海许久，道：“郑怀死了之后，你还见过林稚吗？”
楚天然点点头，“见过。”
“你见过她？”
林高峯的声音十分诧异，他有些错愕的看着楚天然，虚幻的神情一阵变幻，最终归于平淡的问道：“她怎么样了，是跟我一样也变成了鬼灵，还是...算了，她过的还好吗？”
楚天然沉默了。
看着眼前上下一白的鬼灵狱许久，缓缓开口说道。
“你放心。”
“她过的很好。”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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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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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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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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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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