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瞿被虞嵇挡住了视线,之前没有注意到,现在抬头一看,发现姜涞领着身后一堆泡泡从不远处飘了过来,偏生那些泡泡还不安分,有的撩起了姜涞一缕缕银发,上蹿下跳得如同活泼的小鸡仔,而姜涞就是那领头的炸毛老母鸡。
似是感觉到了郭瞿调侃的目光,姜涞下一秒就落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狠狠地白了郭瞿一眼。
“虞嵇姐姐。”姜涞乖巧地眨眨眼,“我是来帮你的。”
郭瞿抱臂站在一边,暗忖这爱耍城主威风,自称是自己爷爷辈的小姑娘怎么碰见他姐就如此乖顺,还开口叫“姐姐”了呢?
“这里是?”面对着陌生人,虞嵇还是很谨慎的。但是看着小姑娘巧笑嫣兮的面容,虞嵇本能地就想亲近她一点。
“不存在与普通人认知的光阴城。简单来说就是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然后拿走一段特定的光阴作为报酬。”
“听起来很厉害。”虞嵇似乎特别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因为在这个熟悉的环境里她的神经放松了许多,而且姜涞说的话让她下意识就想要相信,“你能不能先解答我的三个疑惑?”
“你说吧。”
虞嵇突然转头,指向郭瞿:“第一,为什么郭瞿会在这里?”
姜涞看着郭瞿那副“躺枪”的无辜表情,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啊,上了我的贼船,就下不去了。”
虞嵇完全忽略了身后郭瞿控诉的眼神,很满意这个答案,接着问:“第二,你是谁?”
“我吗?”姜涞一撩头发,说道,“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我是光阴城的城主啊。”
“除了光阴城的城主,什么都不是吗?”虞嵇的追问脱口而出,因为姜涞给她带来的那种微妙的熟悉和亲切,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姜涞眼里没有波动,仍旧保持着甜甜的微笑:“你确定这个要作为第三个问题吗?我只回答三个哦。”
“算了。”虞嵇挫败地摆了摆手,“那么第三,这里为什么会是外国语的样子呢?”
听到这个问题,郭瞿也一下竖起了耳朵——这正是他这么久以来特别想问的问题,可是每次即将要说出口的时候,都会被姜涞岔开话题。他知道,姜涞对所有进入光阴城的人都有读心能力,所以在捕捉到他内心萌发的念头时,就会把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根本不让他问出口。
姜涞这回倒是没有刻意掩饰,而是大大方方地说:“自然是因为我曾经是外国语的学生啊。”
郭瞿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但是亲耳听到的时候仍是打了个寒颤——曾经是外国语的学生,又正好经历了初中部和高中部装修前后的两个阶段——那就说明,姜涞在外国语的时间和他自己应该差不多。或许,他们之前就见过?
这时,姜涞若有若无地往郭瞿的方向淡淡斜睨了一眼。郭瞿心中一凛,知道姜涞逆天的读心能力,没有再敢往下想了。
“说吧,要我怎么帮你。”姜涞找了个地方坐下,撑着脑袋看向虞嵇。
虞嵇坚定地说:“我不想被拘留。”
“为什么呢?”
虞嵇说:“我以前告诉绣绣,只有坏人做了坏事才会被警察叔叔抓走。如今我打了欺负她的小朋友,然后被抓走了,对她来说当别人欺负她的时候打回去就是坏事,是会被惩罚的事情,她以后就更不敢反抗了。我不希望她产生这样的想法。现在她还小,很多事情在一念之间就能决定她的一生的。”m.xiumb.com
“再说了。”虞嵇垂眸一笑,嘴角的弧度很是嘲讽,“哪有这种道理?欺负人的不道歉,要我们被欺负的人家道歉赔钱,不然就送进局子里。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这世道还一点进步都没有呢?”
“但是毕竟是你,作为一个成年人,打了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子啊。”姜涞抚掌叹息。
“钱我会赔,拘留所我不能进。”虞嵇斩钉截铁地说,“这个社会要是一直纵容那些欺负人的孩子,校园暴力之类的事情就永远不可能减少。那些说什么再怎么样大人都应该让孩子自己解决的,绝对都是自己没有经历过校园暴力的。什么叫走投无路?什么叫绝望?他们知道吗?绣绣穿着被人踩脏的舞蹈裙,而不是我前两天刚刚给她买的公主裙,泪眼汪汪地扑进我怀里跟我说对不起,她没有保护好妈妈给她买的新裙子的时候,我是心疼,但还理智地想着或许有什么误会——在这个情况发生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的时候,老师都跟我解释不清,你觉得我还能忍受看着绣绣的表情一天比一天绝望吗?一个才四岁的小女孩啊,该有多喜欢自己的公主裙呢,可是那么漂亮的公主裙和屎啊尿啊掺和在一起的时候,她又在想些什么呢?会不会想着自己以后都不敢穿公主裙了呢?”
郭瞿突然开口问了个问题:“虞嵇啊,这几巴掌,是不是迟到了很多年呢?”
虞嵇愣愣地看着郭瞿,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他身上,而是飘向了渺远的过往。她的眼睛里突然就漾起了水光,似春水微澜,惊落了枝头的海棠。虞嵇咬着下唇,双手开始颤抖,最终扯出了一个带泪的微笑,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是啊,真的迟到了很久了。”
“虞嵇姐姐。”姜涞神色不忍,却还是打算点名事实,“当年那些人,现在还过着逍遥的生活,有的在国外夜夜笙歌,有的收敛一点,在爸妈的安排下找了份安稳的工作。即使她们当时被反抗了,被正义暂时压倒了,都不是长久的,因为她们身后还有很多无条件支持她们的人,为她们的前路扫清了障碍。事实就是这样,并不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或许你当时甩了她们几个巴掌,并不代表你获得了长久的胜利,你也知道,她们不是见好就收的人。一时的痛快换来以后变本加厉的欺凌,不划算。相比较来说,隐忍不发,虽然救不了别人,但不失为一种自保的策略。”
看着虞嵇微微动容,姜涞决定再加把火:“所以啊,虞嵇姐姐,这几巴掌不迟,你当年也不是被打败了。你看现在这么英勇地为保护自己女儿,坚定地独挡社会舆论的你,怎么会是一个被恐惧打败的loser呢?你一直都是虞姬啊。”
你一直都是虞嵇啊。
你一直都是虞姬啊。
虞嵇终于忍不住了,掩面失声痛哭起来——或许是因为连日来的焦虑突然找到了宣泄口,或许是因为困扰了自己多年的问题有了答案,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人可以理解自己的心情,亦或是那道狰狞的伤口终于开始结疤——她就这样,在两人的轮流安慰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优雅气度,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用哭嚎向这个世界宣告着自己的新生。
最后,虞嵇红着眼眶离开光阴城的时候,姜涞推着郭瞿去送她,自己站在后面一个劲儿地挥手,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还在锲而不舍地挥着。
直到感知到他们离开了光阴城,姜涞才收了手,席地而坐,抱着手里彩色的泡泡,傻兮兮地笑开了花,不自觉地回忆起了不久前自己与虞嵇的对话——
“我可以让你不被拘留呀,但是你要把你和郭瞿演戏的时光留给我,可以吗?”
“这个会对郭瞿有影响吗?”
“会啊,所有人都不会记得你们在一起演过戏了,以后相关的记忆也会进行适当修改。但是你们小时候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还是不会被抹杀的,应该会有在一起玩别的游戏的记忆。”
“那我同意。现在,我觉得我也不需要它了。你说得对,我一直都是虞姬。”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是这段时光吗?”
“因为……你和郭瞿那时候都好可爱呀哈哈哈哈,我想自己留着多看几遍。”
“你也很可爱呀,我们以后还会遇见吗?”
“应该不会了吧。”
“那,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名字?你不是也在外国语上过学吗?或许我曾经认识你?”
“我叫姜涞,三点水的涞”
“过去,将来?你跟郭瞿的名字好配啊。”
“姐姐。”
“嗯?”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名字真的超级超级好听!酷毙了!”
笑着笑着,姜涞突然紧紧抱住那个彩色的泡泡哭出了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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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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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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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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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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