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危险,只是进入光阴城后,他才发现那些扼腕叹息的遗憾、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那些无法挽回的悲剧原来都离自己的生活那么近。原本五彩缤纷的世界被人浓墨重彩地甩了一笔黑色,刺眼得无法忽视。
但他不得不承认,姜涞把事情处理得特别好。
姜涞说过,历来光阴城城主都靠着交换来的光阴过活,因而拥有无尽的寿命;若是长期不进行交易,光阴城城主的力量就会衰弱。按照这个逻辑,姜涞本该是盼着交易越多越好,但是郭瞿次次造访,也只有大半是成功的交易,还有小半,似乎都是被姜涞使了点手段坑蒙拐骗得放弃了交易。
郭瞿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一次,姜涞是这么回答的:
“和光阴城交易的人,都是赌徒。虽然目前稳赢,但是赌博总归是有赢有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啊。”
郭瞿还想深究下去,可姜涞不屑于向他解释了。
郭瞿只是觉得,姜涞还是心软,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的过去,和她的一头银发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然而,最近有将近一个星期,郭瞿都没有再进入光阴城,这让他不禁有些诧异。
诧异之余,他还是要专注于现下的工作,对学生负责。
本着这种心思,他在某天课后和男生们一起打球时细心地发现,一向爱和他们班抢场地的章天昊一伙人竟然没有出现。
“章天昊呢?”郭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随口问道。
他们班的一个男生马上接了话:“郭哥,你管他干啥呀,又不是我们班的。不在更好,指不定是最近没考好被爸爸禁足了呢!”话语刚落就引起了一阵哄笑。
郭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执球站定:“你们似乎对他的态度都不怎么友好啊?我记得他以前不是重点班的吗?后来成绩不好才出去的,好歹跟你们也有几个月同班情谊。”
另一个男生说道:“章天昊才不顾同班情谊,要跟煜然抢孟姝呢!”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郭哥你咋不关心最近怎么陈煜然同学也不来打球了呢?是知道他跟那个谁谁一起相约图书馆了吗?”
郭瞿眼锋横扫,一个球就朝那个男生扔过去:“别贫!你们跟我讲讲章天昊呗,别拿孟姝那件事搪塞我,孟姝跟你们关系可没那么好。”
“好好好,我说我说。”被扔球的男生张晋抱着球倒是老实了,“郭哥你那时还没来,所以不知道,章天昊其实入学的时候成绩真的很好,就比陈煜然差那么一丢丢,排名比孟姝还高呢。但是他有一段时间心情莫名的不好,经常吼人,也不跟我们一起打球了。”
“所以你们就排挤人家?”
另外几个男生一起抬手喊冤:“哪能啊?我们也试着去安慰他呗,可是他又不理我们,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也挺难受的,渐渐关系就有点疏远了。”
有人补充道:“当时他唯一愿意说话的人就是孟姝了,当时孟姝坐他前排,他上课特别爱动人家头发。孟姝被骚扰得烦了,向段老师提出过好几次换座位的申请。”
“当时陈煜然就已经不爽章天昊了,但那时大家都是读书人,就下了个什么月考比排名的战书,说是如果章天昊没考过陈煜然,就不能再骚扰孟姝了。”
“那段时间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章天昊学得很认真,但是考试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缺考了半天,咱学校又不让补考,所以他排名差到直接掉出重点班。”
“我们本来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毕竟以他的水平,再考回来绝对没问题,没想到他出了重点班以后就彻底无心学习了,也不再跟我们说话,在社会上交了一群朋友,每天迟到早退。”
最后有一个人做了总结:“感觉他已经堕落了,大概是没救了,不仅不听我们劝还狗咬吕洞宾,天天在学校找茬,谁还会对他态度好谁就是犯贱。”
“哦,知道了。”郭瞿平静地点了点头,“这孩子确实可惜了。”
张晋有些忿忿不平:“郭哥你太冷漠了,竟然都不赞同一下我们,竟然还同情章天昊?”
郭瞿说:“这只是你们的说法,在完全了解事实之前,我没有任何资格去下定论。”
光阴城的经历赋予了他一种直觉,发现背后故事的直觉。
章天昊的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郭瞿万万没想到他会在学校器材室发现章天昊。
他来到器材室放篮球时,器材室正锁着门,他找负责老师要来钥匙,却发现打不开门,应该是从里面锁上了。
“有人吗?”郭瞿敲了敲器材室的门,并没有人应声。
郭瞿只好把器材室未关死的窗户拉开了一条缝,把篮球扔了进去,没想到里面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
好像砸到人了。郭瞿懊恼地撑着头,扬声问道:“里面是哪位同学?被篮球砸到了吗?”
器材室内又恢复到静悄悄一片,但是郭瞿侧耳倾听时,辨识出了浅浅的呼吸声。
郭瞿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环顾四周发现没人也没有摄像头,咬咬牙一把拉开窗户,撑着窗台跳进了器材室。
器材室的窗帘被拉上了,黑漆漆的一片,郭瞿怕被随意放置的体育器材绊倒,摸索着开了灯。
器材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男生,他死死地环住自己,把头深埋,身子不住地颤抖。
纵使那个男生没有抬头,郭瞿也隐约辨认出了他——
“你是……章天昊?”
章天昊没有抬头,只是语带哀求地低声说道:“老师,我求您快点离开好吗?就当没有见过我!不要跟任何人说!”他的声音沙哑,还带着鼻音,竟是刚刚哭过。
郭瞿没有离开,反而朝章天昊的方向挪了挪步子,寻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地坐了下来。
郭瞿坐下来的时候,他发现章天昊的身子明显一僵,仍旧犟着地没抬头。郭瞿有些好笑,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地坐着。
他知道他沉得住气,但章天昊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章天昊那边发出砾石磨砂般的声音,黯黯得提不起生气:“老师,您赶紧走吧。”
“章天昊,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呢?”郭瞿问道,一点儿也不着急,“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我可不确定器材室会不会漏水。”
“跟你无关。”章天昊回答得很干脆。
“你要是冻死了就跟我有关了。”郭瞿回答,“不过我觉得你天天打球,身体应该还不错,冻不死的吧?”
章天昊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再出声时已经带了几分无可奈何:“老师,您到底来干嘛的?”
“来放篮球。”郭瞿实话实话,“不过你锁着门,我只好扔进来了,刚刚砸到你也不怪我啊。”
想必是被郭瞿哽到无话可说,章天昊没有再说话,而是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
章天昊头发凌乱,眼睛红得像是天边残阳,嘴唇上一排深深的牙印,个个都渗出了血。而他就那样静静地抱着自己,坐在那里,像极了一只被困在笼中走投无路、满眼绝望的小兽,令人心生怜惜。
“你……”郭瞿刚开口,就被章天昊打断了。
“老师,你说,杀人要偿命吗?”
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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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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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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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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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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