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城主大人的福,自在多了!”周冬梓又露出了那种犯规的笑容,“其实妈妈还是会关心我的,只是没有之前那么恐怖了。”
“哦,是吗?”姜涞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棒棒糖,“据我所知,你好像有了很多新的尝试?对于新事物的探索,总是伴随着伤害吧?”说完,眼神有意无意地从周冬梓刻意藏在身后的手上拂过。
周冬梓毫不在意地笑笑,但手还是在身后藏得死死的:“不过就是试着自己煮方便面,被锅烫到了手,没什么要紧。”
姜涞状似讶然地挑眉:“我还以为,你真的如你的长相这般不食人间烟火。”
周冬梓摇摇头,说:“怎么,又扯到我的长相上去了?我可是从小在偏远乡镇长大的孩子,哪有那么娇弱?”
姜涞闻言愣了一下,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问道:“你不过是在那待了六年,你还真把那里当自己的归属地了?”
周冬梓突然想起了自己前几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下意识就想绕开话题,接口道:“这个话题等我的人生长达数不清的六年时,再说吧。对了,你真的看得到外界发生的事情吗?”
姜涞含着糖果,口齿不清地“啧”了一声,回答说:“那是,我还看到你前几天失眠,怀疑人生了呢,你真的就这么被郭瞿动摇了?我现在告诉你他其实是个骗子还来得及吗?”
周冬梓哑然失笑,神色归于平静后隐隐浮动着一丝阴翳,像是有什么东西霎时冲破了禁锢,霸占了他的思想:“我很清楚你在开玩笑。虽然这对你来说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对我们凡人来说,并不喜欢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你们这种凌驾于普通世界之上的人随意篡改人生。”
“凌驾于普通世界之上啊,这个评价真有意思。”姜涞将手里的糖果晃了晃,沾着唾液的糖果在光阴城诡异的光线环境下显得晶莹剔透,“那你现在成功地贿赂了凌驾于普通世界之上的人,要是你问我,我就告诉你答案。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要问吗?”
周冬梓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就像自己手持着模糊不清的藏宝图,好不容易下决心放弃这波可能会带来不幸的宝藏,咬牙掉头就走,突然有人将他领到了宝藏跟前,问他要不要——他不用垂眼,就能看到脚边的万丈深渊。m.χIùmЬ.CǒM
他的心跳在这一刻擂起战鼓,他面对着白裙的瘦弱少女,眼里却看到了手持银戈的千军万马。他感觉自己的手盖在了潘多拉魔盒的盖子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敦促着他揭开盖子。
姜涞看着脸色苍白的周冬梓,敛去了眼底的笑意,徒留漠然。她握着糖的手一松,棒棒糖垂直下落,砸在光阴城的地上竟然发出了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在一片死寂中游荡。
“周冬梓,你这种难看的表情,真是可惜了你这张脸。”姜涞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冷硬,“好,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我篡改过你的记忆,你又将如何?你质疑人生,质疑的到底是什么呢?是你存在的意义还是你妈妈对你的爱?你真的觉得,一个答案就可以改变你的一生,从此引领你走上无法自控的命运吗?”
“我只是……在害怕,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经错过了什么。”周冬梓茫然地看着明显脸色不爽的姜涞,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然后呢?你希望我帮你弥补吗?无论是意义还是爱,你觉得这是我能决定的吗?”姜涞的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能永远被动地去接受我为你带来的改变嘛?这样,你永远是那个离不开妈妈的周冬梓。”
“你在生气。”周冬梓终于看明白了,但是仍旧很纳闷,“你到底在气什么呢?”
姜涞略显疲惫地阖上了眼,久久没有言语。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从她唇畔溢出,只听见她幽幽的声音:“我只是在生气,为什么你明明拥有让人羡慕的条件,承担着那么多人的心意,却从来都不知道珍惜眼前,而是那么容易被一些你无法改变的事情动摇。”
“谁会羡慕我啊……”
“我。”姜涞睁眼,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我真是,羡慕得要命啊。”
“所以我以后都不能再见周冬梓了?”郭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姜涞,“为什么?”
“我把他关于光阴城的记忆给抹了,他自然也不会记得你。”姜涞微笑道,“如果你单纯看人家长得好看一定要去勾搭,我也不介意。”
“是因为他还是和光阴城交易了吗?然后他正好被随即消除了相关记忆?”郭瞿微微皱眉,“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所谓交易,都是你和他妈妈联手骗他的吗?怎么会真的生成,抹去记忆呢?”
“我之前也没骗你啊,不过这事你还是别管了。”姜涞摇摇头,“我就是再跟他做了个交易而已,在梦中征得了他本人的同意,不过他醒来应该是给忘了吧。”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梦中说的话也算数。”郭瞿学着姜涞一本正经地微笑,“虽然你肯定不会告诉我你为什么对周冬梓特别上心,那坦白你到底换了什么愿望还是可以的吧?”
“秘密。”
——这个愿望,就是抹去他关于光阴城的记忆啊。
姜涞赶在周冬梓决定和光阴城进行交易之前进入他的梦境,拐骗他答应了新的交易,于是,他不再记得光阴城,不再记得自己提出的愿望,只知道因为某个契机,妈妈突然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
这个新愿望,周妈妈并不知情。
姜涞知道,周妈妈是没法真正放下对周冬梓的无微不至的关心的,但是为了以后的孙子不会因父亲在前六年的缺席而受到伤害,她必须假装成令儿子满意的模样——这未免有点可怜。
姜涞决定拉她一把。
忘了光阴城之后,妈妈的改变对于周冬梓来说就不再是交易内容了,而是妈妈真心对于自己的体谅,为了他追求的自由与快乐。终有一天,周冬梓会明白妈妈的一片苦心,对她说一句迟来的“辛苦了”。
虽然鲜少告诉过他人,但是历任城主都心知肚明一件事——
光阴城,从来都控制不了感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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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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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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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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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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