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筝挑了挑眉头,狡黠一笑。拉着屏心走向上次的大堂角落。此时还未到晚膳时分,故客人并不多。
所以,当面对着大门方向坐着的郁筝,正招手喊小二哥上茶点时,视线刚好对上刚踏进门一只脚的陆时勉。
真是冤家路窄。郁筝心想,赶紧把伸到一半的手缩回,侧身半遮住脸,祈祷陆时勉也要和她一样的想法才是。
掌柜的才真正苦着一张脸。他哪里想到这么个清闲无人的时刻,这俩冤家也能遇上?他这小庙怕是要被这两尊大佛拆了才是。
“小姐,您需要些什么?”好死不死地,小二哥直跑到郁筝身边,用穿堂的声音直喊道。
郁筝半遮着脸,赶紧暗暗挥手喊他走开。不料,一只绣着祥云波涛纹的皂靴出现在眼前。
“玉郡主,别来无恙。”是陆时勉的声音从郁筝头顶传来。
郁筝一咬牙,随即换上明媚鲜姸的笑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装傻道:“冕王殿下,这不巧了么不是,在这也能遇见,哈哈。”
掌柜的擦了擦脑门冒出的汗,他原本以为是一场大战,没想到俩人之间倒显和平,便赶紧说:“王爷,郡主,这时辰还早,要不两位上二楼小叙可否?”这大堂少说也几十号桌椅,砸了个雅间不要紧,砸了大堂门面他可就要歇业好几月了。
“不用,本王觉得此处甚好。”陆时勉也不理郁筝,自在她对面落座。掌柜的倒机灵,喊着上酒上菜,便第一时间撤离。
郁筝狐疑地望了望陆时勉,又环顾了空荡荡的大堂,几十号桌子,为何他偏偏要与她同席?她想开口问,觑眼看陆时勉的冰山脸,无一丝表情,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屏心和觉晓,两人的惊愕表情不比她少。
“表妹,表妹你怎么在这啊,可叫我好找。你要吃的糖炒栗子我买来了。”陆时彦显然是找了郁筝一阵,见她在这,语气很是高兴。
郁筝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见陆时勉自顾自喝酒吃菜,只好站起身来对陆时彦寒暄道:“有劳凌王殿下了,我适才突然想起与人有约,就忘了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了。”
“不打紧不打紧,表妹的朋友就是我的⋯⋯陆时勉!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适才一路进来,陆时勉一直背对着大门方向。加上只顾着找郁筝,陆时彦根本没有在乎坐着的是谁。这下见到本尊,显然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唔,有约。”陆时勉看也不看陆时彦,自斟酒喝。xǐυmь.℃òm
这话这场面,任谁也觉得是郁筝与陆时勉二人共同相约,陆时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瞟着郁筝,心想不是说忘记了陆时勉么,这会子又是唱的哪出?
郁筝也无法解释清楚,当然她本来也不想解释。只是佯装无辜地对上陆时彦怀疑的眼神,表示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至于个中缘由,自个猜去吧。
场面一时尴尬,倒是陆时勉开了腔:“凌王,你也这么碰巧,有约么?”
陆时彦兀自说着:“我与表妹在街上偶遇,表妹要吃糖炒栗子,我就去给她买来了。”像是怕他不信,将手中的糖炒栗子放在桌上,对着郁筝露出一个求表扬的笑容。
没等郁筝道谢,陆时勉直接伸手全部拿了过来,随意拣了几粒剥着,嘴上却谢着:“饶是筝儿记性好,还想着我爱吃这口。有劳凌王了,这刚出炉的栗子就是香甜。”
陆时彦鼻子都要气歪了,他居然喊她筝儿?自己都只敢攀个表妹称呼罢了。“哼,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唉,凌王殿下慢走。”郁筝反而觉得有些抱歉了,她虽然烦他啰嗦,倒也没想着这么气他,这并非她本意。
“喂,利用我的出场费,该结一下吧?”郁筝不明白,陆时勉刚为何那般做。
“我帮郡主摆脱纠缠,难道不该得郡主一句谢么?”陆时勉撂下剥着的栗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郁筝说。
“你怎么知道他纠缠我?不对,你跟踪我们?”郁筝更糊涂了,他这才是唱的哪出呢!
“偶遇罢了。”陆时勉皱了皱眉,“凌王府在城西头,离这光熙街横穿了一大半的天都,他日常活动极少到这边来。偶遇?你就不觉得这偶遇太刻意了么?”
郁筝心想,你这会子倒是会扮好人,以前怎么没见你对慕玉筝这么关心?当下心里有气,她本就直率,便说:“冕王殿下此言差矣,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虽是小小郡主,好歹也有些家世,那凌王也尚未娶妃,光明正大的追求,怎么在您看来,就是别有用心呢?”
“慕玉筝!别想些蠢方法来⋯⋯来激我,”陆时勉有些不自然地说,“陆时彦不是个良人。”
郁筝这下真不由得笑出了声,好一阵才说话:“我说陆时勉,你莫不是喝多了昏了头了?净想些什么美事呢?怎么,你是说我慕玉筝装失忆来博取你的注意?还是故意引诱凌王来刺激你?哎哟喂,你可要笑死我了,难不成天底下只有你一个男人么?”
陆时勉脸上倒是抽抽了一阵,他确实这么想过。
郁筝又自笑了一阵,此时大堂里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被她肆意的笑声给吸引,侧目看过来。
郁筝笑够了,随手擦一擦笑出来的眼泪,也拿起酒杯斟了一杯,豪爽地朝陆时勉伸去,“陆时勉,以免你太自恋,今日我便与你饮下这绝交酒,酒过三巡后,你且走你的阳关道,我自过我的独木桥。在座的都是见证。”说完,朝他面前的酒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见他不动,她也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又给自己连斟两杯,均一饮而尽。
“喝⋯⋯喝完了。陆时勉,再见了。”郁筝像是心里有个大石头被搬开了,轻松不已,酒喝得太快有点上头。
陆时勉的脸黑得有些可怕。
“屏心,走⋯⋯回家。”屏心赶紧上前扶住有些醉意的郁筝,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觉晓吞了吞唾沫,他从没见过陆时勉这个样子,周身气场冰冷。吓得他不敢说话。
好,很好,慕玉筝!陆时勉脑海里盘旋着她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着他的心。绝交酒?他恨不得将眼前的酒杯,连带着她的酒杯给砸得粉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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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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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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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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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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