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本事,我是跟着朝颜学的,见多了她在客人面前笑颜如花、虚以委蛇,然后一转身,就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的模样。
这些手段,会所里的小姐没有一个不会的,当然也包括我,不然我也不能在这里一待就是两年多,还一直平安无事的。
但是我平常不用这一套对待顾辰风,也搞不清自己是为什么,或许没将他当成普通来会所玩乐的客人吧。
不过今天将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算我不想,也没别的法子了。
他是客人,我是小姐,我们的关系就只是这么简单,所以就算很痛,我也笑着。
顾辰风原本捏着我下巴的手改由掐着我的下颚,拇指和食指深陷在我的脸颊里,低沉的黑暗气息逼近。
“你再说一遍。”他的语气里带着低沉的威胁。
我嘴角颤抖了下,将脊背挺得直直的,“顾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会所开门做生意的,我是用来招揽客户的,我不出台,剩下的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张嘴了——”
“够了。”顾辰风眼眸中风暴再起,他低吼着,“我不许你这样低贱自己。”
不许……呵呵,他真的是好大的口气啊。
“低不低贱,顾少和我其实都心知肚明,我就一个出来卖的,说难听了就是一只鸡,也就只有顾少你看得起我,觉得我是低贱了自己。”大概是我今天晚上跟徐同恒耍嘴皮子说多了,所以说起这些话来,也特别的利落。
顾辰风的浓眉往眉心方向更叠了叠,眸色深沉中慢慢地浮现一抹深痛怜惜,他松开了手指,指尖还留恋在我的鬓角上。
“林沫然,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可以把你从会所里带出去,没有人敢吭一声,以后也没有人敢当着你的面,敢拿这件事来取笑你,我跟你保证。”
“那……顾少是要收我做情妇了吗?顾少,您是贵人都往事吗?我连跟你出台都不愿意,又怎么可能会沦为别人的情妇,再说,情妇和小姐有区别吗?”
“不是情妇。”顾辰风反驳的很快,一声一字的震动在我的心里。
不是情妇,难道还是……
我不敢多想,马上将脑海里的画面打乱。
顾辰风又说,“林沫然,离开这里吧,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你可以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如果你欣赏徐同恒那样,我也可以追求你。”
就算没有“喜欢”或者“爱”这样的字眼,但是顾辰风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我抬眸仰望着顾辰风,在情场上细向来无往而不利的他,恐怕也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放低了姿态,就像是在哀求我离开一样。
我心惊,又心酸。
对不起……顾辰风……对不起……
“顾少,就算我拿着你的钱,去养别的男人也无所谓吗?”心中酸涩,脸上越是谄媚,笑容灿烂的媲美盛开的海棠花。“你可是清楚的,阿磊在美国,还要一年他才能毕业,我还要付他一年的生活费。”
顾辰风双眼眯了一下,眸光中流露出一丝危险。
我又说,“我爱的男人一直都是阿磊,从两年前我第一次卖身开始,顾少就是亲眼目睹的。我可以为了阿磊连自己的贞洁都不要,又在这种肮脏的地方沉沦了两年多,也是为了他。刚才我进包厢,莉姐就告诫我,做小姐就有做小姐的命,有些时候不是我说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知道我现在还能保留清白之身,是多亏了顾少的手下留情和出手相助。如果顾少一定要跟我索求什么,为了阿磊,我愿意将我的身体交给你。”
为了阿磊!一切都是为了阿磊!
我刻意的加重这四个字的咬字,是为了提醒顾辰风,也是为了提醒我自己。
“为了他,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顾辰风的手指往下,抚-摸着我脖子上因为激动而凸起的血管。
我感觉自己血管像是被他掐住了一样,心口一紧,连呼吸都停住了。
“是的,为了阿磊,顾少有任何要求我都不会反抗,就算你在这包厢里,把我给上了也没关系,只要你不怕我在你身下叫出阿磊的名字来。”我看着顾辰风,正色道。
我企图用自己严肃认真,让顾辰风相信阿磊是深入我骨血的人,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我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如同虎口拔牙,我不知道顾辰风被激怒之后,到底会变成了什么样。
语毕,一身怒气的顾辰风放开了我,我将颤抖地身体抵在门背上,才没腿软的摔下去。
顾辰风阴狠地瞪着我,那模样我真觉得自己是他嘴里的肉,下一秒,我就会惨死在他的犬牙下。
他看着我粗喘了一会儿,然后几个大步,就走到了茶几旁——
哗啦啦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顾辰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蛮力,竟然将整个茶几都踢翻了,也包括上面的酒和果盘。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碎裂在地上的玻璃杯,下一个粉身碎骨的就会是我。
我惊恐的看着顾辰风的背影,绝望的等着他转身的那一刻。
时间一秒一秒,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我心绪纷乱,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靠着门,他站在包厢最中间,两个人都没有声响。
顾辰风难道是打算放过我了吗?心里如此想着,我还是不敢开口。
又过了一会,顾辰风终于动了动,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燃之后吞云吐雾着,他抽的很狠,一根接着一根。
我感觉的出来他在试图平稳情绪,可是成效见微,他长身而立的背影,深深的镌刻进我的脑海里。
当第六个烟头落地,顾辰风终于转身坐上了沙发,双腿交叠,夹着烟头的手放在膝盖上。
我小心的偷瞄着,他前额的发丝垂落,宛如一道阴影落在眉宇之间,神色中覆盖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悲伤……
我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的确是悲伤。
只是我一个酒家女的拒绝,就将他伤到了?
我不相信,他此刻的神情我有些似曾相识,宛如我跟他两次去山上看烟花,他曾经提及往事时,当黑暗的夜色笼罩,他的脸上也曾片刻之间闪过一样的神色。
在顾辰风金光闪闪的背后,仿佛蕴藏着别人无法知晓得悲哀。
可是……这有关我什么事情,这是我不该好奇的。
我等着顾辰风开口叫我滚,这是我迫不及待想听到的一个字,然而他却迟迟都没开口。
好一会儿之后,他身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包厢里太安静了,微小的震动声显得特别的明显。
我看到顾辰风看了一下手机屏幕,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抹异动,他迟疑了一下,才接起电话。
顾辰风低沉的开口,简单的一个字,“爸。”
就跟之前在医院听到的那样,简单干脆,随后大多就是皱着眉,“嗯嗯”了几声,他最后说“我知道了,马上就回来。”
顾辰风电话还没挂下,人已经站起来了,我还僵在门口没动,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手握在门把上,将门连我一通拉开。
他……走了……
我怔了怔,脑海里些许的空白,然后才清醒过来,他是真的走了。我这才敢大口大口的喘息,胸口的每一下起伏,都带着一丝疼痛。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然后慢慢地移动到沙发旁边,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是顾辰风忘记带走的烟。
我抽了一根出来塞进嘴里,颤抖着手用打火机点燃。
此刻,我疯狂的需要尼古丁的安慰。
就算顾辰风走了,也没有人进来打扰我,半个小时后,朝颜第一个进来。
她看到我靠着沙发抽烟的可怜模样,又扫视了一圈我身上的衣物,蹲在我身边问说,“他走了?什么也没干?”
我说,“嗯,走了。”
“是他不干,还是你不让他干?”朝颜问的粗鲁又直接。
我不吭声了,也不抽烟,就闻着空气里的烟味,清清淡淡的,却没有顾辰风身上的好闻。
朝颜看着我那傻样,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又骂我说,“傻瓜,傻瓜,傻瓜!”
重要的话,她说了三遍。
“走吧,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朝颜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仰头,讨好的笑着,跟她说,“腿软,我站不起来。”
朝颜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才拉我起来。
从包厢离开的时候,我看到莉姐就站在门外,一双凤眸斜睨着我。
我抖了抖,忙说,“莉姐,我都解决了,没出事。”
朝颜也怕莉姐发火,不敢多停留,扶着我马上就走。
从包厢出去之后我才知道下雨了,雷声一阵一阵的还轰鸣着,倾盆大雨倾泻而下,被酷暑折磨了一天的江城,终于迎来了一丝清凉。www.xiumb.com
那天晚上,有人来接朝颜,顺道也把我送了回去,我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的做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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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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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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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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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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