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宏紧紧抱着郁安晏,听到郁安晏用稍带稚嫩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轻声说:“那好吧,爸爸,我再给你做十一年的儿子。”
整个宽敞装修精美的卧室房间陷入一阵沉默,房间里只有中央空调吹风口发出的细微声响,郁宏坐在床上,疲惫的面容显出老态,闭上眼沁出一点眼泪,这个在商场叱咤的男人,唯一的软肋就是他的大儿子郁安晏。
“我把那个孩子带回来住了一段时间,”郁宏一向威严的声音变得低哑:“我只是想他们兄弟能够好好相处……”
徐助理在心底叹了口气,当时郁父把十二岁的郁安晏救回来后,本来准备直接不承认那女人生的孩,但郁父还是忍不住去见了那孩子一面,见面后,就不舍得了。
郁父给那个孩子取名郁睿轩,显见寄予了厚望,在郁睿轩成年后,更是把郁睿轩带进了郁家的门。
郁睿轩进郁家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郁安晏,对郁安晏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哥,我什么东西都不会抢你的,只要安晏哥活着一天,安晏哥想要什么,我都会给。”
郁宏对郁睿轩的表现很满意,结果当天晚上,郁安晏就直接一脚把郁睿轩从二楼踢下一楼,看着滚到一楼的郁睿轩居高临下说:“我要你滚,你给不给?”
郁睿轩还想做些什么讨好郁安晏,但得知这件事的郁父在第二天就把郁睿轩送走了。
众所周知的,郁宏把郁安晏当成眼珠子一样在疼宠,任何郁家人敢对郁安晏使一个眼『色』,郁宏就能直接断了这人的任何经济来源,郁安晏想要什么,郁宏想尽办法都要捧过来,挨着摆着让郁安晏选。
但是郁安晏和郁宏的父子关系还是日益冷淡了下去。
郁睿轩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一个不可跨的巨大鸿沟,而且在徐助理看来,郁睿轩对郁家也是有野心的,自小就勤奋刻苦,盯着郁安晏读过的学校拿到的证书去读去考。
郁睿轩嘴上说着为了救郁安晏求神鬼,给郁安晏找了一堆乌烟罩气的玄门高人过来,但其实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郁睿轩就是等着郁安晏死呢。
徐助理从小看着郁安晏长大,对这个郁睿轩确实没什么好感,但徐助理也无奈,今年郁安晏二十三岁要出事,郁睿轩想进公司进郁家彻底取代郁安晏,把郁安晏踩在底下的心思太明显了。
郁父缓缓从床上起身,扶着旁边的床头柜站起来问道:“青省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救援队现在准备好了吗?你多划钱,给救援队都上最好的装备,各项待遇全部谈好,这边的私人医生提前都备好到单龙山外面等着,不要有疏漏。”
“我的车你也备好,我等着去接我的安晏。”
谁都知道,郁安晏这一去九死一生,郁宏去接的说不定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徐助理在心底深深再叹口气,刚准备回答。
突然楼梯那儿传来急急的脚步声,郁家的管家紧赶慢赶跑上来,走到门前还急喘着对房间里面的郁父说:“郁总,有封发过来的急信件,转了好几道,也不知怎么递进来,信件上让写着事关郁少,让您一定要看!”
郁父红血丝遍布的眼睛爆出一点光亮。
单龙村,三楼佛堂房间。
“啪嗒—”
南镜重新点燃了打火机,看着郁安晏墨黑的眼眸逐渐沉下去,仿佛最后一点光亮都消失了。
“不会死的,”南镜认真否认,火光在南镜的眼里燃烧,近乎于承诺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郁安晏身体前倾,支着的右腿往前推动了一下,不慎碰到南镜随意放在旁边的黑『色』背包,刚才被南镜放了祭祀书的黑『色』背包拉链是敞开的,现在被搡动了一下,整个背包垮塌下去,里面的东西滑落出来。
被南镜放在背包右下角的青黑『色』罐子『露』出小半个部分。
郁安晏的目光顿在那个青黑『色』的罐子上,一张不常见的血红写黑字的纸牢牢黏在这个罐子上。
微弱的光映照在这个青黑『色』的罐子上,就在不久前,郁安晏还见过这个手掌大小的青黑『色』罐子,郁父捧着这个罐子祈求他能接受。
怎么说的来着。
“安晏,这是郁睿轩磕头跟你从高人那里求来的罐子,能救你的命的,我找了人来捧这个罐子,那人的八字捧这个罐子能护住你,你听爸的,让那捧罐子的人跟在你身边,行不行?”
十三年来,因为郁父祈求而来到郁安晏身边说着要救他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让郁安晏厌烦的程度,这群人的存在就是在不断提醒郁安晏一定会早死。
有些被找来的玄门高门也确实害了郁安晏。
郁睿轩求来的这个罐子?救他?是提醒他快点去死吧。
郁安晏直接拒绝了这个青黑『色』罐子,他冷硬让郁父不要再抱有无谓的幻想,直接接受他要死亡的事实就行,但现在,郁安晏再次看到了这个青黑『色』的罐子。
郁安晏恨跪着祈求他再活十一年的郁父,恨在暗处一直盯着他想着他死的郁睿轩,郁安晏也恨那群因为金钱权势或者他这张脸轻浮说要救他的人,这群人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是早死。
但他遇到了南镜,他以为,至少南镜,至少南镜是不为什么来到他身边的。
郁安晏想,至少在自己死前,能碰到南镜,能短暂地,昙花一现地拥有这种希望他活的,纯粹的感情,就够了。
但南镜,拿了这个青黑『色』罐子。
是因为有人以某种条件给了南镜这个青黑『色』罐子,南镜才会到他的身边说:“郁导,我不会让你死的。”
郁安晏眼眶逐渐发红,他直直盯着这个罐子,猛地抬头看向南镜,南镜一身似血的红嫁衣,轻薄的绸缎的红嫁衣在幽暗的光里像是燃烧着的火,或许下一秒就会烧成灰烬。
打火机再次灭掉,视线有一瞬间的暗,还不待南镜再次按开打火机,南镜捏着打火机的手就被郁安晏冰凉的手彻底握住了。
“不要点燃火。”郁安晏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泛着沁人的凉意。
郁安晏那只冰凉的手从手上移到了南镜的脖颈侧,这手贴着脖颈和脸交界的地方,郁安晏感受着南镜的脖子上的血『液』流动时的温热感,只要他现在收紧手,他就能完全的捏断南镜的脖颈。
南镜被这手的凉意激得颤抖一下,他不舒服侧了侧头,带着丝担心说:“怎么了?郁导你的手好凉,要不要我帮你捂手?”
南镜听到郁安晏在黑暗中低低笑了一下,这笑声很沉,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疯的意味。
“南镜,”郁安晏似叹息般从舌尖滚出南镜的名字,另一只手伸过去按住南镜的肩膀。
在黑暗中,南镜只能看到郁安晏靠近了他,那双凤目直直盯着他,郁安晏哑声问道:“南镜,谁让你带这个青黑『色』的罐子靠近我的?他们给了你什么条件,钱?还是名?”
“啊,你看到了那个罐子,”南镜伸手『摸』索着要把罐子放进包里,有些紧张地说:“他们说你不能看这个青黑『色』罐子,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郁安晏猛地按住南镜伸向背包的手,冷声说:“告诉我,南镜,是什么条件让你捧的这个罐子?”
南镜疑『惑』皱了皱眉,他不太明白郁安晏的意思,不过他实诚地回答:“南家的父子说给我五百万,让我捧这个罐子。”
郁安晏仰头,略长的发跟着他的动作滑动,他喉结滚动,低笑了一声:“五百万。”
“五百年,我一只表的钱,原来就值我一条命了。”
“不是的,这五百万只是我答应捧上这个罐子,跟救你没关系,”南镜皱了皱眉,认真否认:“我救你只是因为铃铛。”
铃铛?这算是什么理由?这是连骗他都不愿意走心点骗了吗?
郁安晏扯动了下唇角,他眼里带着一丝讥诮看着南镜,轻声说:“南镜,既然你为了五百万来救我,我们一起死在这单龙村,也算是都得偿所愿了。”
南镜不知道郁安晏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南镜刚想说话,郁安晏就死死用发狠的力道按住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带,南镜感觉郁安晏低下头,头轻轻碰到了自己的额头,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南镜能感到郁安晏冰冷的吐息。
太冰了,南镜抿抿唇,他的肩膀缩了下,又被郁安晏牢牢按住,郁安晏用像是要把南镜『揉』进自己手里的那种力度按着南镜。
南镜觉得郁安晏病了,可能是感冒。
病人会做些奇怪的举动很正常,南镜表示理解。
南镜往后缩了下,呼出一口热气,认真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郁安晏扯住南镜的红『色』嫁衣,南镜的皮肤在嫁衣下异常的白,那润湿的淡红嘴唇抿了抿,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涌动滋生,郁安晏墨瞳里烧灼着滚烫的情绪。
南镜耳边仿佛听到一声铃铛的脆响,黑暗中他看到从郁安晏的心口缓缓延伸出一根红线,那根红线闪着微光,跃动着朝着南镜伸来……
南镜浅『色』的瞳仁毫无知觉地晃动着不解的神『色』。
“我要是死在单龙村,”郁安晏抵住南镜的额头,眼角的红『色』泪痣跟着他的动作冷异的跳动,他牢牢盯着南镜,视线从南镜挺直的鼻梁滑到唇瓣,再到被红嫁衣立领卡住的修长脖颈,郁安晏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病态低笑:“我死前带着这么大的怨气,一定会让我成为恶鬼。”ωωω.χΙυΜЬ.Cǒm
郁安晏冰凉的手握住南镜白皙的手腕,他能感受南镜手腕凸起的骨节在掌心滑动,郁安晏低笑一声:“南镜,既然你被选中作为祭品,”
“与其活祭嫁给单龙村的恶鬼,不如嫁给我。”
“南镜,你死在单龙村,正好殉了我这恶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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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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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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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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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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