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的床正对着放了两张供桌,一张是红漆供桌,红漆斑驳脱落,看着很有些年头了,不过这供桌上一丝灰尘都不见,应该是村人时常在清理。
红漆斑驳的供桌上摆着很多黄铜虎纹口的小香炉,小香炉大约有十来个,每只香炉里都『插』了寥寥几支香,香都是点燃的,都是细细的黄『色』的长香,目前这些香只烧到了一般,香气熏腾,罩着整个供桌的上方。
这些香炉的中间放着一个青瓷的骨灰罐子,成□□头大小,应该就是村长所说的他们供奉神仙的骨灰罐子,但这架势看着并不像是在供奉什么正派神仙,反而很有点邪祟意味。
这张大供桌右下角紧挨着一张半臂宽,小腿高的黄木小供桌。
这小供桌正中央放着一张挂历大小的神仙绘像,南镜跟着郁安晏的视线看向这黄木小供桌。
当南镜望着这供桌上的神仙画像时,心口突然一扯,就像是有一个线头紧密连在他的心脏,此刻有什么人用这根线在他心脏那里狠狠拉动了一下,耳边银铃脆响一声。wWW.ΧìǔΜЬ.CǒΜ
这铃铛响声恍若从仙宫飘来,云遮雾绕,缥缈不可闻,又仿佛从地底钻出,冰凉刺骨,鬼气般森森。
南镜神『色』一紧,下意识往后『摸』自己后脖颈红绳上挂着的五个铃铛,修长的手指从右到左一颗颗铃铛『摸』过去,每颗铃铛都没有颤动,仿佛那声铃铛响动只是他的幻听。
抿了抿唇,南镜起身走到那黄木小供桌前面,这小供桌只及到他膝骨那儿。
此时房间光线昏暗,南镜低头也看不太清这竖立着的神仙画像,他警惕地伸出修长的食指,将神仙画像上方一戳,这神仙画像直接正面朝上倒在了黄木供桌的桌面上。
南镜低头,这神仙画像正面对着他,光线洒落在这神仙画像上,让南镜看得更清晰。
这画像用泛黄的宣纸绘制,一看年代就相当久远,画像被岁月风雨侵蚀,已经变得不怎么清晰,依旧掩不住这神仙像里男子通身的威严气势。
这男子身量很高,着金丝乌衣广绣长袍,头戴一顶帝王才会戴的十二旒金冠冕,这男子的眼睛被藏在冠冕垂下的东珠珠线中,那双因为画像不太清晰加上珠帘遮挡的眼睛,即使看不清晰,也能感受到凛然不可侵。
南镜视线往下移,看到了这神仙男子的脖颈与下颚连接处,有个四四方方,仿佛纹身一般金红『色』字印,印内有一个笔画很多的字,但画像的这个地方被侵蚀的太严重,只能隐约看到是个“立”字偏旁。
这神仙画像最清晰的反而是男子手里拿的两样东西,画中人右手持着一把镶金白玉剑,剑身上密密麻麻全是鎏金字,左手上则轻描淡写捧着一个印章,这被捧起的印章上细看过去也有字,这印章上写的是“酆都”两字。
郁安晏看到南镜这么在意这个神仙绘像,走了过去。
走近了,郁安晏看向这个神仙画像,他这类泛黄宣纸的画像习惯『性』先扫有没有印章,没想到真的在这画上的右上角发现了一小枚印章。
郁安晏皱皱眉:“这印章……看着好像是真迹?”
南镜转头直愣愣看向郁安晏:“什么真迹?”
郁安晏被南镜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一顿,曲起食指下意识扣了扣自己的大腿外侧,随后伸展手指,指向画像的右上角:“这个印章是几百年一个擅画神仙图的陈姓画家惯用的,看这宣纸的『色』泽也很像是是件古物,按照这幅神仙图上的特征来看,这幅画像应该画的是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南镜皱眉小声重复了一遍。
“你不清楚也正常,”郁安晏瞥了一眼南镜略带恍然和疑『惑』的神情,解释道:“酆都大帝,也是现在民间称呼的鬼帝。”
“据部分史实记载,在历史上某段时期,酆都大帝似乎是真实存在的,那时候,因为鬼怪肆行,大家认为鬼帝能够震慑万鬼,所以供奉酆都大帝供奉得十分虔诚,酆都大帝是民间供奉的最多的神明。”
郁安晏是导演,史料储备倒很充足,看南镜听得认真,一向高傲懒得说话的脾『性』,竟然难得耐心地娓娓道来:“但这段时期过后,关于酆都大帝和所谓神鬼这方面的记载断了百年,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现在也没有找到关于这段历史可以考证的任何证据,但在这之后,民间对酆都大帝的态度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民间开始厌恶甚至憎恨酆都大帝。”
“现在的一些历史学家认为是鬼帝特地让鬼怪横行人间,引起了人间的灾祸,因此大家开始畏惧和怨恨鬼帝,不敢惹,后世人再也不供奉酆都大帝。”
南镜皱皱鼻,面无表情说:“这群人不行,遇到鬼怪不自己想办法解决,不是求神仙保佑就是把罪责怪到神仙身上,本身就是一种懦弱。”
这话说得郁安晏凤目微挑了挑。
郁安晏说完又扫了眼这神仙绘像和上面的印章,冷漠摇了摇头,这么偏僻的乡村,怎么可能真的会有几百年前神仙图的真迹,料想应该是后世造假做旧的。
说完这个话题,两人间一时无话,郁安晏走到监视器旁跟南镜简单讲了讲用法,就准备回房了:“南镜,我先回房休息,你有什么事可以敲我房门。”
南镜点点头。
等郁安晏走后,南镜又忍不住走到黄木小供桌旁,这次他直接蹲下身体,仔仔细细检查了这个供桌,从神仙绘像的质地,到供桌的材质,借着微弱的光,南镜发现这个黄木小供桌下面有个抽屉,南镜打开这个抽屉,竟然看到里面有一根红蜡烛。
这村里的红蜡烛邪门,南镜没准备碰,就任由抽屉打开准备回床上睡觉了,刚坐到床上。突然一阵闷响传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摔在了外面木地板上的声音。
南镜看向房间门。
“吱嘎,吱嘎——”
凌晨十二点,一种好像是踩在年久失修的木楼梯上的声音出现,南镜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二楼通往三楼的那个窄小的木楼梯。
南镜住的大单间就在转角,紧挨着这个木楼梯,当时安装摄像机的时候,因为不好摆放位置,只好放在楼梯的旁边,摄像机只能照到这个木楼梯的最后三阶楼梯。
吱嘎吱嘎的声音不断在响,就像是有人踏在这个木楼梯上,一步一步地下楼梯。
南镜转头立刻看向房间里的监视器。
昏暗的光下,监视器里切割开的九个画面都没有什么异常。
南镜的视线停在监视器右下角,那是放在木楼梯旁边,能摄到所有人的房间门的一个摄像头。
吱嘎吱嘎的声音依旧在响,响一次,声音就大一些,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们房门靠近。
南镜凝神数着这个声音响的次数,7、8、9,数到10的时候,监视器右下角那个画面里,倒数第三阶木楼梯上突然踩上了一只脚,这脚穿着白底红『色』绣花鞋,踮脚踩在了楼梯的台阶上。
“吱嘎-”
这个绣鞋前头是尖尖的,底很厚,鞋上的花针脚很粗糙,很像是有些地区嫁新娘,会找家里的老人给纳的一双鞋。
南镜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吱嘎-”
两只脚都出现在了监视画面里。
踏在绣鞋上的是一个赤着的脚,往上,穿着一条晃晃『荡』『荡』的白布的裤子,双手一动不动地垂在身侧,贴在麻布裤子上,手指的指甲像是被什么人给粗暴掀掉了,『露』出甲床糜烂发炎的肉。
再下一步阶梯,这身影彻底出现在监视器的画面里,她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这女人白衣白裤,披散着黑『色』的头发,那个脑袋不正常地垂着头颅,那长发彻底把面容遮住了,从监视器里只能看到她僵硬地一步一步踩在木楼梯上。
南镜盯着女人走动的步伐,避免被这女人听到她移动的声音,于是按照女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步速,和这女人同步踩下步子,慢慢地靠向自己放黑『色』背包的床头柜,他在背包里放了一把水果刀和一把剪刀。
这个白衣女人又踩了两下楼梯,在绣花鞋踏在楼梯最后一阶的那一刻,南镜正按照这速度准备继续踩下一个步伐,脚尖还没点到地板,这女人骤然出现在南镜的门前。
南镜强行抑制自己要踩下的步子,肩膀轻缩了一下,死死抑制住自己喉口的声音。
这个女人低着头,黑而长的头发垂落挡住她的脸,“她”机械地抬起了手,手指骨节搓动一下,那根五指像是弯起来的时候发出咔嚓作响的声音。
“叩叩叩-”
这女人敲起了门。
南镜尽量轻微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转头看向监视器,其余四个房间里的人大多在房间里睡觉,外面的雨声掩盖了这边的动静,南镜彻底放缓了呼吸。
监视器下方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跳动,女人缓慢转动脖颈,侧耳贴在了门上,似乎在聆听门里的动静,确定房间里面有没有人。
这女人贴在门上应该没听出什么声音,于是她放下手,还没等南镜松一口气,这女人抬起头,就像是拍皮球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往门上磕。
再次响起了敲门声,只是这敲门声却闷闷作响。
南镜屏住呼吸,他现在距离自己的背包有大概三步远的距离,没法不发出动静的去拿背包里临行前准备的刀具。南镜扫了一眼,缓缓压下身,手伸长探出,最终握到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这白衣女人用头撞击了一分钟的房门,南镜维持着镇静,看着监视器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等到一分钟过去,这女人停下了敲门,但南镜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
因为那个女人的依旧一动不动站在他们的门前,并没有走!
南镜不知道接下来这个白衣女人要干什么,他的神情紧绷。
监视器里这个白衣女人面朝门,背对摄像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贴在门上,如果不是监视器上的时间还在跳动,南镜可能以为自己进入了什么停滞的空间。
他盯着门,呼吸变得绵长。
“咯吱咯吱-”一股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
南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这个声音在他耳边渐响,南镜才意识到这是骨节错动的声音,他猛地转头看向监视器——这个站在他们门前的女人正在弯腰!
监视器里白衣女人以一种扭曲的弧度弯腰,弯腰的时候,骨节错动扭曲得不成样子,右手臂反转像是扭了整一圈,本来手臂是正常的青白『色』,在弯腰的时候手臂这青白『色』的皮肤不断掉落,『露』出里面漆黑腐烂的皮肉。
这个女人越弯越下,头已经快要抵到了地板上。
南镜猛地回头,看向门的方位。
门缝的中间的光被什么东西遮挡住,微弱的台灯光线下,南镜看到了门缝里头发漫进来,一双满是腐烂的血肉的黑『色』窟窿眼睛正“盯”着房间里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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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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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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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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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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