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要跳起来:
“没有!我至多算是她粉丝!”
小宇是我认识的北京男孩里最典型的一个。他嘴贫,懒散,爱玩,心善,有点江湖气。他也是上职高的时候就琢磨着开始做生意,比a小姐早一两年入驻“动批”,专卖真真假假的国外牌子的滑板服。a小姐来了以后,摊位就在她对面,对于美女,自认在市场里混得不错的他当然要格外照顾一些——忙的时候帮她买过饭,办各种证的时候帮她跑过腿,竞争对手和客户过来找麻烦的时候帮她挡过架。
老市场拆迁以后,小宇得到一批款子,加上这几年赚的钱,他注册了公司,租了写字间和仓库,代理了一个品牌的休闲服,生意算是从地下转到了地上。这几年他又开始做网销,雇了十多个员工,名下有两家出货量很大的天猫店。
那段时间,他经常跟别人说a小姐是自己认的干妹妹,a小姐也很配合地叫他“我宇哥”,这对他来说是件极有面子的事。他后来也交过几个女朋友,都是玩玩就算了,几乎没有一个超过半年的。不管他怎么否认,我总觉得他一定追过,或准备追a小姐。在我不怀好意的追问下,他又改口说:
“像我这种屌丝怎么可能打女神主意呢!”
说起a小姐和周先生的恋爱,尽管很多年过去了,小宇还是一副替她不值的样子。
“她那种女孩,看着挺聪明的,那会儿就跟傻了似的。你说,她那会儿也就是一个小女孩,找个年纪那么大的男人,不就是想图个他成熟、能照顾人吗?可是像老周那样连自己都不想照顾的人,也真是不知道她要图什么……”
a小姐觉得周先生是自己的精神导师,她和很多女孩一样,企图从感情里找到某种类似父爱的成分。但在别人看来,周先生的所作所为并不像个成熟男人,有时候,他反而比a小姐更像个孩子。
周先生眼神里总是带着点空茫,盯住一个地方发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看透了似的。大多数的时候,他并不怎么修饰,可有的时候会突发奇想地把胡子刮掉,鬓角留长,梳一个油头,带着点故作的孩子气,等着被别人发现和夸奖。他有过一段被女人包围着的年轻岁月,也着实有一张不错的皮囊,加上多年的随心生活熏陶出的不与世俗为伍的隐隐骄傲,他总是会吸引着某种特定的人。
他的朋友是另一个圈子的,都是一些以闲为乐的人,大家因为一些相同的嗜好聚在一起。玩古董的商人,餐厅和咖啡馆的投资人,还有一些职业的二世祖。他在城市的西边有一个住所,但他总睡在自己的餐厅的楼上。有几个顶着名媛或遗孀名头的女人来这家餐厅吃饭,就是为了捧他的场,来之前往往先要给他打电话,确定他有空作陪才来。他在那些女人面前总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女人们说一些轻薄的话,他也就轻薄地接着,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
长日闲散中他也读过一些书,买过和卖过一些画,也和一些文化人或是媒体人有点来往。他当然有他的桀骜,只是已经到了和世界和解的年纪,对于世界给自己的一切,好的坏的,他好像都不分青红皂白地全盘接受了。而他对自己做的一些事情,只是因为某种原始需要而已,比如,找一个年轻到几乎和自己不是一个辈分的女朋友。因为她漂亮,带得出去,没有一般的年轻女孩那么不懂事,还对自己崇拜且百依百顺……
关键是,她会让自己觉得,总算还年轻着。
有时候,a小姐会带着b小姐到周先生的餐厅里去。b小姐当然知道姐姐想要拔头筹的小心思,当然她也不太喜欢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分一半在自己身上的时刻。于是每次她都存心做个配角。a小姐穿高跟鞋,她就穿运动鞋;a小姐那时是一头乌黑的长直发,她就梳一个斜刘海的马尾,穿着上体育课时穿的最不显身材的运动服,带着框架眼镜,鼓鼓囊囊的样子。
一开始,周先生把b小姐划进“不好搞定”的那类女人里——她太安静也太别扭了。他总是就她过于土气的装扮调笑两句,像是有意要轻蔑一样。b小姐却不认为那种轻蔑有冒犯到自己,她觉得周先生本是一个有骨头的绅士,他一定是藏起来了一些什么。看着他迎来送往,看着他谈笑风生,b小姐总觉得他有点傻。
周先生有一个朋友兼合伙人,姓张。
张先生和周先生同岁,做金融出身,喜钓鱼,喜健身。他也离过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没有离过婚的人生不算完整”。张先生出身并不算好,凭着自己的打拼才走到现在,早年在证券公司赚了一些钱之后投资餐馆。他人长得很普通,但常年的运动习惯让他的气质优势到了中年便慢慢显现出来,一副精干强势的样子。
他很会捧人,总说周先生就是他们这家餐厅的艺术顾问和偶像招牌:
“像我这种粗人也就是做做饭炒炒菜,像老周这种招人的男人,我对他,就跟供财神爷一样!”
但餐馆的熟人都知道,真正的管理者是张先生,财务和人事权力都掌握在他手里。周先生其实本不是善于做生意的人,他只是善于聚拢某些会花钱的人。经营餐馆这件事,只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多几个可以名正言顺聊天的人罢了。xiumb.com
张先生开始追求b小姐,带着某种中年男人对清纯学生妹的倾慕,像是要弥补一些什么似的。他曾经当着周先生和a小姐的面说:
“我注定了是要和你老周做连襟的。”
他可能觉得有点得意,有一种“你可以找真正漂亮的年轻女孩,我也可以”的样子,a小姐心里只觉这话说得略微有点猥琐,至少这种男人之间的玩笑是不该当着自己面讲的。周先生却在想,b小姐是自己这个有点俗气的朋友追不到的,她喜欢的男人绝不会是这种路数。
张先生果然用了一些很无趣的招数。他送包和首饰,开着宝马车到学校门口等着,到高级的餐馆去用晚餐,摆出一副全世界我只为你砸钱的模样。b小姐去了几次就不去了,她总是泱泱地提不起兴趣来,宁愿去和附近咖啡馆里的打工学生约会。
a小姐有时候会对自己的恋爱感到不安。她像所有想要保卫领地的雌性动物一样,开始要求更多。
她急着想让周先生去见自己的家人,可他两边都不想见。周先生自然是觉得既然没有结婚的打算,就不必和家庭扯上关系,自己并不比女朋友的爸爸小几岁,去了也是尴尬。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那种需要自己真正低声下气的氛围。而a小姐的爷爷奶奶一听说孙女的男朋友比她大18岁,两个人眉头都皱得很紧,也不发表什么评论,只说“等你爸下次回来再说吧”。
讨没趣的事情,a小姐还做过一些。她不想自己的“老板娘”身份只在餐馆员工的奉承里出现,她想介入周先生的生意,想以帮忙的名义看餐馆的账,但周先生不想自己在合伙人那里有越权之嫌,两个人因此吵过一架。她后来又提出自己也想做合伙人,手里暂时没什么可流动的款子,就找小宇做中介,要把自己手里的摊位卖掉。当时是夏天,入市的人很少,小宇劝她等一等,她偏要急着出手,像是要急着摆脱自己小生意者的身份一样。最后,把摊位以很低的价格抛了,餐馆的股份却没入成。
小宇说自己去过周先生的家,是和另外三四个朋友一起。那是一次很尴尬的做客,他本不想去的,周先生也从来没有邀请过他们,但a小姐非要他们去,结果却落的主宾都不高兴。
小宇原以为,像周先生那样的人的房子应该如何如何地有品位,但进了门他却很失望,这所房子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去形容了。房子本身是很好的,在城市西边一个安静的小区里,是一个两百多平的跃层,但显然没有怎么装修过,不知是不是刻意追求的粗粝质感。客厅的家具都用布蒙着,看上去只是一个单身汉睡觉的地方而已。只有柜子里的几根天价球杆和茶具烟斗这些与嗜好相关的东西“算是有样子”。
a小姐招呼着,给朋友们倒茶喝,铺起麻将桌要大家玩,可她过度的热络令人尴尬,主人周先生坐在一旁冷冷看着,没坐一会儿就上楼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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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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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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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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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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