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娟被张铎带到病房前退下,打开门,江义泊站在窗边等候。
“娟姨。”
“小泊。”
二人相顾无言,十三年没见,感慨万千。但江庭丰躺在那里,他们没心思叙旧。
“丰哥。我来了。”
姚文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话一说完,眼泪就在眼里打转。
戴着氧气罩的江庭丰费力睁开眼睛。看见姚文娟,眼睛里也有泪花。十三年了,他们都老了。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做,带着不甘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文娟儿......”是一种苍老又疲惫的声音。让人觉得短短几个字,就已经掏空了身体。
“这些日子我总是梦到任菁,她说她什么都知道了,已经不怪咱们了。”
姚文娟哭着点头。“好,任菁其实是最通情达理了,她这人就是嘴硬心软。”
“我也梦见,梦见,咳咳,文汉了。”
提到钟文汉,姚文娟痛苦掩面。
“他说,他放不下,钟,钟晴。”
“我也放不下。文娟,钟晴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呢?我都好久没见这个丫头了。”
江庭丰说着说着,就混淆了过去的记忆。他忘了一切,在他的记忆里,时光还停留在十三年前,钟文汉死前。
“小泊......”他叫江义泊。
“爸,我在。”江义泊从窗户边过来,抓住江庭丰的手,粗糙又苍老的质感。
“好孩子。”他看着自己优秀的儿子,紧紧攥着江义泊的手。以后,就只剩他一个人在这世上了。
江庭丰说:“你妈,我,你文汉叔都在天上看着你呢,要好好照顾自己。”他扯出一个笑容,江义泊并不觉得安慰,反而红了眼眶。
“别,你还没替文汉叔讨回公道,你现在上去,我妈一定会骂你的。”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他是真的害怕,他的最后一个至亲,也要离开他了。
江庭丰苦笑地摇摇头,表情生无可恋,生命走到尽头,除了活着的人能好好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江义泊看见江庭丰又闭上了眼,他轻叫几声,江庭丰都没有反应。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江庭丰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走出病房,姚文娟拿手帕擦了擦眼角,江义泊的眼睛依旧红红的。
接着,姚文娟朝江义泊郑重地鞠了一躬。
“娟姨。”
江义泊连忙扶她起身。
姚文娟轻轻拨掉他的手,“小泊,这是应该的。”而且,这份歉意,迟到了十三年。
她的表情挣扎又严肃,站的笔直,下定决心才敢直面她的过去。
“你文汉叔死后,我心如死灰。女儿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直到葬礼的时候,丰哥跟我说,文汉的死有问题。我也一直觉得很蹊跷。调查他的死,是我这十三年唯一做的一件事。”
“我四处打听,薛见东老婆告诉我,之前薛见东说张建华和王奎有勾结,但没有证据证实。我就一直跟踪王奎。”
“当时王奎在海城有个商业座谈会。于是我去了海城,那天你爸爸也去了,就有了新闻上那件事。”
“我满心都想着为钟文汉讨回公道。出事后,没有第一时间向你妈妈解释,造成了任菁的死,是我的错。”
这是唯一一件姚文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件事。xǐυmь.℃òm
她说完,也一动不动,她等着江义泊的态度。如何放过自己,不是她自己说得算的。
江义泊面无表情地听她说完,眼底渐渐堆起寒意。
“你明明和我爸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不告诉钟晴?”
姚文娟陷入沉思,从前,她当钟晴还小,不想让她卷入这些肮脏事情。另一方面,如果钟晴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眼睁睁看她把自己卷入危险之中,还不如让她和江庭丰努力,可谁知,这一努力就是十三年无果。
“你爸爸把事情都交给你了吗?”姚文娟反问,刚才江庭丰对江义泊毫无保留。
江义泊嗯了一声。
“我就是担心钟晴也会和你一样。”
姚文娟哎了一声,还是把小辈们掺进来了,是他们没用。
”小泊,这件事比你想得要难,我和你爸爸努力了这么久,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把王奎,张建华绳之以法。任菁不在,你还有你爸爸,还有江氏,还有我和钟晴。你有想过如果斗不过他们,你的下场是什么吗?”
在姚文娟心里,江义泊是个懂事让人心疼的孩子。自小江庭丰对他教育很严格,打不能还手,骂也不能还口,造成了他现在隐忍坚毅的性格。面上风轻云淡,心底波涛汹涌。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姚文娟站在他面前,也看不懂他的表情。
江义泊侧头,看着病房里安详躺着的江庭丰。低沉悦耳地声音带着不置可否地坚定和自信。
“我只做我认为值得的事情。”
为了江庭丰,为了钟晴,为了钟文汉,为了所有无辜的人,值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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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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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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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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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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